“一个女子被伤害,只因为‘贞洁’二字,就理应去死吗?”
梅瑾萱声音落下,庭院里沉寂许久。
素雪看着石凳上表情依旧淡漠,但拳头捏紧五指扣进皮肉的女子,唇线不自觉抿得平直。
“理应去死吗?”
当然,这便是这世上的规矩。
这便是世人眼中对于女子的规矩。
只要失去了“贞洁”不管是因为什么,到头来大家去责难去训斥去指指点点的——永远都是女子本身。
你为什么不小心一点?
你为什么不朴素一点?
一定是你自己不矜持不得体才惹来这些,不然为什么别人遇不到这种事,偏是你遇上?
但,若今天遭难的这个人不是魏青青而是素雪自己?
呵……
素雪心中冷嗤。
就算这事必须以人命为结束,最后死的那个人也一定不会是她!
仿佛是听到了素雪的心里,梅瑾萱同时开口:
“人可以死。或者说,人是一定会死的。老死,病死,被杀死,被冤死……每一种死法都能被接受,也不得不接受,但里面绝不包含这一种。我总觉得,一个女子起码不应该因为‘贞洁’‘清白’这样一个滑稽非常原因献上自己的心脏。”
她微微仰头看着头顶遥不可及的天空:
“好像若生为女子,一辈子都会听到“成全”二字。就连不得不死,也是成全规矩,成全家族,成全你自己的体面……呵,成全你的体面,他们多么慷慨啊……”
梅瑾萱笑得浓情蜜意,似乎是真心得“感激”世人的慷慨,随后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慢慢点在素雪身上,她问:
“可这真的能‘成全’了自己吗?”
素雪单膝跪下,一双手拢上梅瑾萱捏得用力的拳头,将那冰冷的手一点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
她轻声说:“没关系,今日有你在‘成全’她。”
梅瑾萱低头看着素雪,看着她眼中的欣赏、信任和肯定。
拳头终于松开,她反手抓住素雪的手指,眼神重新变得清澈明亮。
规矩、礼节、教养……
这世间对于女子总是要求更多,苛刻更多。
素晴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才会身为一个伺候别人的下人,竟对那些娇生惯养的名门淑女们的生活嗤之以鼻。
觉得她们甚至不及自己活得自由。
但今天,素晴头一次觉得那些对于“闺秀”的束缚也不都是害人的,起码今天它“救”下了一个人。
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们来说,平日里她们菜刀都见不到一把,更别说其他刀剑棍棒,斧钺钩叉的杀人利器了。
所以,留给名门小姐们了结自己的方式并不多。
无非那三种——上吊,吞药,撞墙。
魏青青今日要在京兆府门前自尽,以向世人表达自己的冤屈。上吊这一选择就首先被排除了。
众目睽睽之下拿着根绳子在京兆府的门梁上挂,且不说最后能不能死成,就说在那抛半天绳子抛不上去,再四下翻找搬来个石头、凳子的过程,就看起来足够有病。
第二天,京城里没有人会说魏家姑娘死得冤,估计都会传她脑子瞅着不太正常,彻底变成一个笑话。
而吞药。首先魏青青家一个书香门第,平日里接触不到什么服之即死的毒药,其次当众服药看起来不够壮烈,也容易被哪个围观的好心大夫,医者仁心当场几针吊住一口气,死都死不完全。
所以,素晴猜测魏青青大概率会选择撞柱而亡。
无需工具,实施简单,且书上多有记载,实践得人不知凡几,看起来很有保障。
而魏青青,也没有辜负素晴对她的“信赖”。
等素晴带着楚清怡和侯府护卫来到京兆府时,京兆府朱红的大门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裹得水泄不通。他们四人靠着一身蛮力才硬挤了进去。
显然,这场热闹已经快到尾声。
“小姐,小姐,你不能去!”
一个十六七岁少女尖锐如哨的声音在人群前面响起。那声音之突兀,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
随后便是另一个脆弱又坚毅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