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北的冬天,除了下鹅毛大雪,也会下那种类似沙子,一粒粒的细雪。
11月末的一天,就是下着这样细细密密的沙雪。
上午九点多,商仲安从博物院去了趟钟楼南巷。
周廷衍刚睡醒,人出了主人房,慵懒懒走去车库。
一身暗蓝色家居服,同色拖鞋,外面随便披了件黑色羊绒大衣。
头发还是洗后的自然,柔顺垂在眉间。
如果细看,还能看见周廷衍锁骨下方,白白皮肤上有一小处吻痕。
两个男人站在特斯拉赛博皮卡前面抽烟。
商仲安左右打量这辆不锈钢色的“金属块”。
车身造型独特,方正,线条极度鲜明硬朗。
“买它费了不少劲吧?”
冷风吹得周廷衍微微眯着眼,“还好,走的平行进口渠道,多花点钱,上牌麻烦些。”
商仲安夹着烟,从唇边撤离,“那我今天上山得仔细着开。”
周廷衍把烟虚虚咬在齿间,抬起脚,闲闲踩压了下车轮。
“这车车头硬得很,注意别碰着人就行。”
“我开车最稳当。”天太冷,接下来还有事,商仲安也没多待,“下山还你。”
黑色羊绒大衣就要从周廷衍肩头滑落,他抖了下肩。
大衣又归了位。
“不急,我平时不开,想着春天带琬琬和玖玖出去踏青用。”
冷风吹进车库,裹挟着细碎沙雪,商仲安暗自轻叹,抬手拍了下周廷衍肩膀。
“羡慕你,廷衍。”
羡慕周廷衍始终有胆有识,运筹帷幄,不惧任何人与事,就做自己想做的。
羡慕他光明正大结了婚,成了家。
羡慕他有妻有子,一家三口有爱,和睦。
商仲安掐烟,落身坐进主驾。
周廷衍站在车外,很认真说一句:“你也会,该有的都会有。”
“她能一直在我身边就是最好,其他的,有则圆满,没有也不强求。”商仲安淡淡笑了下,“回去吧,太冷了,我走了。”
周廷衍率先往车库外走。
“行,走吧,一会儿你爷爷该骂你了。”
商仲安要去远郊的山上墓地,今天是他爷爷的忌辰。
商家子孙都要上山悼念。
商仲安走后,周廷衍去了婴儿房。
不会儿,温沁祎收到他发来的照片,玖玖一手扶着周廷衍手腕,一手把着围栏,站起来了。
小小人儿骄傲地笑着,露出一对白白小牙儿。
眉眼像极了爸爸。
周廷衍配文:老婆,你看玖玖会站了,来年春天天暖了,就能走着去故宫找妈咪了。
温沁祎修画修得两眼发酸,她眨了眨眼。
给周廷衍回复:哇,我们的玖玖好棒,想你老公……
不过两秒,温沁祎又收到一张图片。
玖玖坐在爬爬垫上,攥着两个小拳头,哇哇大哭。
周廷衍:不小心摔了,无伤,PP略红。
温沁祎:老公,你昨晚睡得晚,去补个回笼觉,乖。
有句话一点没错,孩子没有危险时,爸爸就是最大的危险。
周廷衍:不想睡了。
温沁祎:不,你想睡。/发怒表情。
周廷衍:好的,老婆,现在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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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斯拉皮卡淋着沙雪,一路出了盛北,绕山而上。
商仲安前脚刚到,商父商母后脚也到了。
细细雪粒,落在人身上沙沙轻响。
商仲安一身黑衣,抱一束纯色白菊,沐着雪,弯身把花束放在爷爷墓前。
小时候,商仲安一直被逼着学各种东西。
学不好就挨罚,只有爷爷奶奶会护着他,带他去游乐场,去公园。
去交朋友,去买零食。
商仲安静静立在雪中,望着墓碑上的慈祥老人,沉沉闭上眼睛。
爷爷,很想您。
您走后的几年,我一直没能娶到心爱的女孩,我和别人结了婚,又离婚,一度失魂落魄。
常常整夜整夜睡不着。
万幸,现在她又回到我身边。
每一天,每一晚,我都很珍惜。
有时候甚至会怕,凌晨会猛然惊醒,看见她躺在身边安安静静睡着,心脏的悸跳才会一点点平稳。
爷爷,不知道是不是年龄增长,我开始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