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二章 白日昭只(3)(2 / 2)枕石一梦首页

人群中爆发出喝彩声,表演者依次离场。而在下一刻,一旁竖起的一排木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头戴狼牙面具之人。

他身着青色贴金花短衣和贴金花黑裤,披发跣足,在竹竿间灵巧穿梭,时不时口吐烟火,引得人声更沸。随着一声炮仗声,烟雾缭绕的露台上出现了一身披豹皮,腰系绣花锦看带之人。他手里拿着刀斧,配合着竹竿上的人,时而屏息立耳,时而挥砍劈刺。

锣鼓喧天,如疾风劲雨。乍听之时,情绪为之澎湃,可看了两三场难免觉得乏味。也正是这是,台上红巾鼓手们悉数退下,又有数人挂上青绿纱幔。模模糊糊可见其中三两女子,皆是高髻金冠,簪了满头鲜花。

两乐师一坐一立,轻拢慢拈间,婉转之音如水银泻地。此时,一碧衣女子施施然上前,以团扇遮面,浅吟低唱。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不知触动谁的伤心处,躁动的人群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就连一向聒噪的夏蝉也在此刻噤声。

“是柳永的《雨霖铃》。”

赵明诚低声说道,他面朝露台,闭目凝神,跟着变调轻敲折扇。

一曲毕,女子又缓缓开口,另起一曲。

“年年玉镜台,梅蕊宫妆困。今岁未还家,怕见江南信。酒从别后疏,泪向愁中尽。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

歌者清丽面容若隐若现,情动之处甚至带了一丝哽咽。短短半刻,听者似从炎炎夏日脱身,随着悠扬的曲调,化作寒梅,散落于漂泊之人的肩头。

这首的作者似乎不比前一首耳熟能详,台下大多数人包括赵明诚在听完一曲后皆露出一丝迷惘。

“这是谁写的?”我问。

他摇头,忽而一笑:“倒像是位女子所作。”

曲毕,三人屈膝行礼,而后露台上又奏起激昂之乐,人们如梦初醒般再度沸腾。五个奇异打扮的人鱼贯而出,唱的是杂剧《打花鼓》。

我放下门帘,那首哀曲在心中盘桓不去。凝滞的人群又开始向前行进,到了神保观后的街巷,终于疏散开来。摊贩们支着青布伞,架着长桌。有桃杏李等时令水果,也有冷饮凉食。

赵明诚见到珍玩字画便走不动路,我正准备找处二层茶楼喝茶看人头,却没料到在几步外见到一熟悉身影。

虽是盛大的节日,李清照却并未做过多装饰,只简简单单一件鹅黄抹胸配着同色百迭裙,外罩梅花纹纱罗背心,手中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

我朝她挥手的同时,她也瞧见了我,小幅度朝我挥了挥团扇。

“快看快看,李清照!”我轻扯赵明诚的衣袖,悄声示意他往斜前方向看去。

可他只是淡漠抬眼,敷衍点头,又埋首仔仔细细端详起那据说出自先秦的双连杯。

“从兄,你快看啊。”我心中着急,加重力气又晃了一下。

“唔,看见了。”他头也不抬,仿佛手中的双连杯才是那心之所向的淑女,“妹妹去找她吧,把蕙蘅也带上。”

我有些泄气,他神色如此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毫不在意,跟后世轶闻中所记载的什么“一见钟情”“辗转难眠”相去甚远。

难道是时机不对,两人的缘分还未到?我一边挠着脑袋,一边拉着赵蕙蘅穿过人海,朝李清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