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 风行天上(五)(1 / 2)与愿印首页

风行天上,乌云飘散,露出皎皎明月,清辉洒落,黑雾被皎洁的月光消融,被清风吹散。

天罗坊外不远的客栈马厩中,红马芒芴听到琴声响起,忽然焦躁起来,它不停的在原地踢踏,仰头嘶鸣。叫了半晌,无人理它,它张开牙齿撕咬着缰绳,居然扯开了缰绳,一跃而起,跃过木栅,跃过客栈的矮墙,向琴声响起处奔来。

小院中,案上的三枝高香冒出最后几缕黑烟,火光熄灭。黑水神兵盂中,黑水彻底平息,不见一丝波澜。

乌八一见,再次向盂内喷出一口紫黑色的血,然而毫无作用,黑水不止平息如止水,同时缓缓下降,越来越少。乌八喷出一口口血,却难挽狂澜。

陈先生看向天上的那一轮皎皎明月,怒极攻心,一口老血喷出,趴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指,痛心疾首,“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到底是何人,难道当真是神仙临世,否则怎能破我这三毒噬魂大阵。”他难以置信,忽地转向乌八,道:“你,定是你法力不足,怪不得你是乌八,我错信你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奷懒馋滑你才最在行。”

乌八揩着嘴边血迹,也怒道:“你不说对手太强,你布置不够,居然怪我弱,要不你来。”他吐了许多血,腿一软坐倒在地,被陈先生颤抖的手扯住衣角,二人爬在地上,扭打起来,可惜一人一妖均都身虚体弱,一拍一打间毫无杀伤之力,倒像是轻抚一般。

郁离的琴声依旧,叫嚣漫骂之人的声音被清越悠扬的琴声完全覆盖,再也发不出一点,他们茫然的站在当地,心中若有所失。

一只孔雀凌空飞至,在众人头顶转了一圈,落到郁离身前,徘徊数步,又扬起翅膀飞入夜空,留下一声鸣叫和几根尾羽,鸣叫声散于夜空,尾羽飘飘摇摇落在郁离身前。

芒芴在郁离的灵府中呆坐许久,忽然叫道:“放我出去,我不杀他们了。”

郁离手不离琴,心神动处,芒芴再次出现在他脚边。他环顾四周,发现黑雾已然消散,地上有两根尾羽,光华璀璨,众人的目光都呆呆的看着他们。

他拾起雀羽,听到歌声,忽地跳起,向那女郎奔去。

远处一点灯光在街道尽头显现,晃晃悠悠的向这边行来。歌声也随着灯光靠近。等一曲歌毕,唱歌之人已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月光如霜雪,照清是一个女郎,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容颜清丽如仙,然而步伐豪迈,大步向前。她手中提着一盏荷花灯,如七彩琉璃,光彩不停变幻,火苗也忽大忽小,忽明忽暗。

走近了,她忽道:“这气味,有些腥臭,妖邪之气甚重,果然是三毒噬魂大阵。”

她举起手中荷花灯,只见丝丝缕缕的黑气被吸入灯中,火苗忽壮,竟发出嗤嗤的剧烈燃烧声。

“小清宁,你来了。这些年你跑到哪里去了?”

那女郎身前突然出现一个红衣小童,抬着头,一双大眼盯着自己,不由笑道:“哪里来的小童子,好可爱。你怎么知道我叫清宁。”她伸手去捏芒芴的脸蛋,触手所及,一片清凉。“哦,原来你不是人。”

芒芴本来还沉浸于久别重逢之中,努力酝酿情绪,不想听到这一句,立即反驳:“你才不是人。”

女郎又道:“你不是人,我是人。”

芒芴再次反驳,“我也是人,你才不是人。”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陷入无限循环当中。

他们一边争论,一边向郁离走来,女郎手中的莲花灯吸入缕缕黑气,越燃越旺,越发变幻不定。他们所过之处,人们一个个目露茫然,仿佛有什么东西被那盏灯抽走焚毁,不由自主的让出道路。

琴声继续在天地间回荡,圆月越发皎洁,高悬夜空,如明珠,如玉盘。清辉如水,洒落大地。星光点点,点缀在明月周围。

郁离眉目间已是一片平和宁静,眼中无半丝波澜,只是脸色越发惨白,无一丝血色。他双手轻拂,琴声越发清朗,月光越发皎洁。星光似化作流萤,垂落而下。此时,月光中亦现出无数光点,与星光相汇,渐渐结成万道金丝,累累贯串垂下,形如无数橄榄,落在众人头上身上。

人群完全安静下来,呆呆的望着天空。光点落入人群,琴声突如洪钟大吕,轰轰然震人心魄,又如滚滚惊潮,滔滔然冲入神魂。一些人只觉有激流涌入,冲击得心神俱痛,抱住头倒在地上,无声嘶吼。还有一些人,却似醍醐灌顶,原本鼓荡于胸的贪嗔怨怒之气被冲散,不禁茫然自问:“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一个瘦小男子喃喃自语:“天上真的下金雨了吗?”他忽然惊醒,道:“完了,完了,我腿会断吗?

树上两个黑袍罩头的人呆住了,小的那个喃喃道:“师父,这是什么?”

老的那个终究见多识广,“这,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帝流浆?”然而,片刻之后,他突然变了脸色,把黑袍拉得更严,低声道:“我们快走,此处不宜久留。”说完,带着徒弟溜下树,消失在夜色中。

以郁离为中心,方圆里许的草木之属,皆伸枝展叶,枝叶摇动声汇聚在一起,簌簌然如有节律,与琴声相和。

小院之内,陈先生和乌八也看到了这一番异像,停止厮打。陈先生肿胀的嘴唇动了动,喃喃自语道:“传说庚申夜,月华中有帝流浆,形如万道金丝,六十年方得一次,凡草木成妖,必须受月华精气。难道今夜是庚申夜吗?以前从未有人见过啊?”他神情复杂的看向乌八,这个家伙虽不是草木,却是妖精,难道他要有好运临身?

乌八一听,大喜过望,“什么,什么,这是帝流浆,我活了也有二百年,听是听说过,但却头一次遇到,哈哈哈,难道我的造化终于来了?”

他想多吸收一些,不顾身体耗血过多,比较虚弱,纵身要跳上屋顶,跳到屋檐处,力气不支,仰天重重摔落,后背疼痛之极,好像摔裂了一般。再要纵身而上,却终究力有不逮,跳的还没有第一次高,只好在院内盘膝而坐,运转体内残存的妖气。

不想光芒入体,他忽然身体一震,那些光芒仿佛一支支利箭,刺入他的身体,他不由自主的再吐出一口血来。这到底是什么?他吓得不敢再运功,可惜那道道光芒却不顾他的感受,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如千万支利箭穿进他的身体,让他痛彻心扉。痛苦之后,他觉得自己忽然轻如鸿毛,疼痛消失,随风而起,飘然至半空。一低头,看到青砖地上,陈先生眼睛瞪得如铜铃,嘴大张如黑洞,呆呆的看着一只铁锅大小的乌龟,龟壳已经四分五裂,只靠着几根肉丝连在一起,旁边还散落着几件衣裳。

陈先生呆愣在原地,难道他果然是神仙临世,得天护佑,方才破了此阵吗?光点落在他的身上,他突然胸中一痛,如利箭穿心般,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缓和片刻,他忽然暴发了无穷的力气,一跃起身,抱起桌案上的铜盂,转身时,他的袖管钩到了案角,把案几带翻,也把他自己再次绊倒在地。另一颗门牙也离开了牙床,留在地面上。案上的盘碗香炉掉落,香炉砸在他的身上。他顾不得疼痛,爬起身,几步窜到门边,跌跌撞撞跨出门槛,跌跌撞撞跑向暗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