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升感觉被章颖拉过的手，现在也滑腻腻的，忍不住嗅嗅，居然有股淡淡的香味。章颖好像在厨房里发现了他的动作，问他在干什么，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只好嘿嘿的傻笑。

东升有些困惑，没想到自己一身经百战的老兵，在这一世成了一个被漂亮女人照顾着的傻子，最奇怪的是，自己那点血性，好像也不在了，周身感觉到的，却是一种暖暖的、柔柔的、很舒坦的幸福感。他自以为豪的男儿气，在这个像水一样的女人面前，真的像冰遇见了阳光，遇见了火，不知不觉间，却又身不由己地，被融化了。

乡下的房屋格局，一般都是厨房紧挨正屋，然后正屋再旁接厢房。厨房自不必说，即使没有什么好食材，但乡间美食都出自这个地方，正屋用来迎接宾客，一般吃饭也在这个屋子里，而厢房主要就是休息和储存东西的地方。

东升在正屋里踱了几步，还一边能和章颖聊几句，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贵宾或者长辈的身份，没必要在正屋里端坐着，最后他干脆就像乡下的女人和未成年人外出做客，一般都是直接溜进厨房，蹲在灶前，帮忙劈柴烧火，这样参与进去，既能帮忙，还自在得多。东升也不说话，直接进厨房，到灶前忙碌开来。

“咦，傻蛋，没有人叫你，你自己都会找事干啦？”

章颖在铁锅里炒着菜，笑盈盈地看东升，“到底是十八岁了？长大了？懂事了？开窍了？”

“……”东升只是笑，再一问，原来自己也没有十八岁几天，因为今天刚好十八岁。

“也就是说，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东升问。

“好聪明，这样的问题你都能想明白啦？今天我就是给你过生日呀，你不是念叨了多少回，你这个十八岁的生日吗？”

章颖真的为东升高兴，这个傻蛋，一满十八岁，好像也不那么傻了。

“生日宴”并不丰盛，一个炒鸡蛋，一个蒸鸡蛋，还有一个酿蛋皮。酿蛋皮就是把鸡蛋摊成薄薄的皮，切成条状，再和也切成条状的面皮一起炒，真是一个无名的佳肴。还有一个炒茄子，一个油煎青椒，一个酥炸黄豆，章颖说，十八岁生日是大事，必须六个菜，六六大顺嘛。

“唉，可惜没肉，没有荤菜。”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满六盘菜，六盘菜像一朵盛开的花，章颖又有仪式地摆了两双碗筷，两个杯子，然后才拿出了一瓶酒。她叹了一口气，心有不甘地道：“傻蛋，别怪姐姐哈，我们穷，拿不出更好的。”

“我们从来不吃肉？”东升能够看出来，为了他这个生日，这个女人已经竭尽所能，估计也竭尽所有了。他知道这样的条件下，可能不挨饿都是奢望，更不用说能吃上肉了。

“本来今天是有肉的。”章颖看看东升，苦笑着摇头，“可是我胆小……”

“你胆小？”东升很意外，这吃肉和胆小胆大有关系吗？

“是呀，我本来想把那只母鸡杀了的，可我下不了手……”章颖尴尬地笑。

东升却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了这么多蛋做的菜，要知道，在乡下，鸡蛋相当于钱，是硬通货。

这个女人，为了给自己过生日，居然想把家里仅有的母鸡杀了，因为心软和手软没有杀鸡，就把这鸡下的蛋都拿出来，给他做了下酒菜。

“姐姐，你对我真好。”

东升不由得心又砰砰乱跳，他在记忆中搜寻，自己记得的这几生几世中，全是艰难险阻，可从来没有这样被一个女人关照过。

“吃吧，菜快凉了，不对，我们应该先喝一杯酒，你终于十八岁了，长大了……这不容易。”

章颖用一条手帕擦擦脸，她实际上是擦擦眼，她的眼睛红红的，但她却是笑着，端起了酒杯，要庆祝东升的十八岁生日。

东升想起，自己好像是几百年都没有吃饭菜了，也有几百年不喝酒了。

今晚，酒不是好酒，但他却觉得是他几生几世喝得最尽兴的美酒；菜是简单的菜，但确是他几生几世以来吃得最好的美味。

这个生日宴，注定要铭记在他以后的生生世世里。

“我去给你烧水洗澡。”饭后，章颖说。

“我洗澡？”东升没听懂。

“是呀，我帮你洗澡。”章颖忙碌着，随意道：“傻蛋，你不会忘了，你一直盼着过十八岁的生日，是什么意思吧？”

“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在念叨着，过了十八岁生日，就好娶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