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看巴罴了，那是很稀罕的神兽。”

妇人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就是睡厌了。”

她掰开一片又一片竹笋，把嫩芯细细切碎，再撒上盐和鱼酯：“我看到你的脚就觉得怪，明明是鸟，却长得像人，我还得给你准备早餐，你为什么不只吃小米呢，我还能省点事！”

“劳烦你了。”喜妹点点头，可她还没吃到嫩嫩的笋心，传召的内侍人就来了：“喜妹即刻动身，前往天兽苑伴驾。”

喜妹赶紧洗了脸，又重新挽了头发，简简单单插上一根翠绿的玉簪。

坐上竹轿，雉儿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想跟照顾自己的妇人在一起。

对方是三十来岁的胖大妇人，人品还好，就是多嘴，白天无事总是会一遍又一遍的问喜妹和男人过夜的细节……多久？几次？怎么弄？

对方的发问让喜儿感觉难堪。

然而更难堪的，还是去天兽苑这一路上得穿过朝歌大街小巷，这是她最不愿意出现的地方了。

或者说，她根本不愿意出现在人的面前。

她从出生开始，脚掌就跟别人不一样，从小可没少受欺负，好在有娘亲照顾，才能在这朝歌城里活下来。她害怕大街小巷，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从帘后往外看，直道两旁，百姓的门户早早开了，平民在街上熙熙攘攘准备生计。做生意的早早把摊位支起来了，成群结队的奴隶在鞭子的驱赶下正往城外的种植园或是河道走去，他们将在烈日下劳作一整天，所能得到的报酬仅仅只是一罐麦仁汤和两块巴掌大的，掺着沙子的黑面饼。几年前，喜妹还在某个侯爷家的后厨帮娘亲干活，她的活儿简单，每天天一亮，背上装满谷子的小篮，再带上几捆野菜，把园子里的鸡喂了就好。公鸡最神气，但一定让母鸡们吃完它才肯进食。男人们却不一样，他们总是吆喝着要酒要菜，女人们忙活一天，只能吃他们剩下的……

这样子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和娘亲在一起，喜妹就特别开心。

直到有一天，她的亲生父亲找上门来。

“你竟然把我女儿养这么大，这些钱就拿走吧，把她交给我。”

那一年，喜妹才十一岁，怯生生的躲在母亲背后，看着自称是自己父亲的男人，倍感陌生。

不过“父亲”对她不坏，给她穿漂亮衣服，吃好吃的食物，还请人来教她唱歌。

“崇侯正在蒐集天下的珍禽异兽，我把你送过去，一定能得到他的瞩目，给我个一官半职。”父亲摸着她的脚爪，眼睛发亮。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没能侍奉崇侯，而是……

……

竹轿已经离开了熙熙攘攘的主街，轿夫也加快了脚步。

离开了人群，喜妹松了一口气，心思也活络起来。

“早知道帝君一早会召见，应该穿上他送给自己的那件袖口和领子镶着金线的白色直裙就好了。”

“如果时间够，还可以把头发梳得更精巧些，然后绑上有颜色的丝带，再点缀一些饰品。”

喜妹心想。

但比起这些，她更想要像妃子们那样，出门有护卫……百姓们得跪在道路两旁，如果有人不长眼冲撞出来，就会被皮鞭狠狠得抽打屁股十下，保证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别想太多了。”心中有个声音告诫。

于是她摇摇头，把无边幻想抛之脑后，她是一个厨娘的养女，怎么配和高贵体面的妃子们比呢？

更何况前几日，爹爹被人无端射伤，她连在帝君面前为他抱屈，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