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经半沉进地里了,热气却还没有一点消散的迹象。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只有热浪在滚动,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王老二喉头涌动,却挤不出一口唾沫,只能干巴巴地咽下。脚上却不敢停下,他得赶紧去西河打水。
村长王老爷是个大善人,居然发慈悲允许王老二他们从西河打水到自家地里浇庄稼,当然是先得把佃的王老爷的田地伺候完之后。大太阳下是不好浇庄稼的,只能等早晨晚上热气稍微少一点的时候才行。西河到村头地里距离又不短,王老二几乎每天都不得闲。好在他自家的地没有多少,稍微紧着两趟也就浇过来了。
他发愁的是西河眼看着水越来越少,现在都得踩进河道里才能打上来水了,贼老天又一点儿云头都看不到,等西河干了可怎么办?井里那点水现在喝都不够喝,哪能浇得过来村里那么些庄稼呢?
王老二小心翼翼地挑着两桶水朝地里走去,眼睛脑子被大旱带来的愁苦塞满,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马车。
两匹骏马拖着一个宽大结实的车厢不紧不慢地在路上走着,车厢一侧的窗帘掀起,一个面色苍白文弱的青年皱着眉头凝视着外面龟裂的大地,正是重伤初愈的吕易。
马车内有着降温的法阵,一片清凉,但这不妨碍吕易从窗外蒸腾的热气枯黄的树枝感受外界多么炽热。他喃喃自语道:“今年一直没有下过雨,在云城还不觉得有什么,到了这里没想到影响这么大!”
赵正坐在他对面,也透过他掀开的帘子望向那些挑着扁担来往的农民。他们大多赤裸着上身露出黝黑枯瘦的躯体,下腰缠着看不出颜色的破布,赤着脚踩在龟裂粗糙的地上,不要说与车内的赵正吕易相比,就算比起云城的普通百姓,也简直是两个物种。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两句诗突然从他心头浮现。
“大哥?”吕易回头怔怔地看他,原来他不自主地就把两句诗念了出来。
“二弟,这些都是我们的国人,是我的子民啊。”赵正没有解释,仍然注视着那些农民。他没有说的是,前世他的父亲也曾经是这样一个农民,窗外的景象让他早已蒙尘的记忆开始清晰起来。
“大哥,这就是你要带我们来这西关郡的原因吗?”吕易喃喃地问道。这世界的情况自然不会有什么“爱民如子”的传统,国主也好官吏也好没有善待民众的意识。不过赵正自小就筹谋国主之位,两个结义兄弟都是他的助力,自然多年沟通下很受他的影响。
赵正没有正面回答,事实上他本来只是觉得没有任何修仙家族掌控的西关郡会是自己提高法力的合适突破口,因此亲自来探查方便制定对策,毕竟自己现有的法力要花在刀刃上不能有一点儿浪费。而带上吕易与楚河,一方面是带着心情不好的两人散散心,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后面总不能每个地方都去亲力亲为,他有培养他们帮忙的打算。
他的动机完全出于自身的考量,并不如吕易脑补推测地那般高尚。然而面对一路上的民生多艰,他心中像是塞满了沉甸甸的稻草,无法再轻松计算什么法力。说不清是前世教育的留痕,还是今生头顶的王冠,那些黝黑农民的形象取代了他多番计较的统治力点数。
若是没有前世的影响,或许他会跟历任国主一样对这一切视而不见;若是没有为了系统成为国主,或许他会努力修炼,高来高去见不到这些情形。
但是没有如果,他已经见到了这些,也不能说服自己视而不见。反正拯救水深火热的凡人百姓,也是提高自己法力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