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传来了柔软的触感，他倒在了山崖上的草丛里，头顶是漆黑的夜幕，乌尔穆面对着他，四周是高举着火把的士兵，他们手中的箭根本没有射出。

“真是个凶狠的小子，竟然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有。”乌尔穆竟然笑着鼓起了掌，笑中透着赞赏。

帕西诺全身都在颤抖，他惊恐的望着乌尔穆，突然明悟了。

“是你...是你...”帕西诺的声音也在发颤：“刚才的一切都是因为你！”

“不错，是我。”乌尔穆静静的看着他：“现在你相信神的存在了吗？”

帕西诺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仍是颤着嗓音：“刚才那是什么？”

“那是神赐予我的伟力，封印你的五官，麻痹你的六识，让你陷入虚无之中，如果我不主动解开，你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乌尔穆的语气轻描淡写。

帕西诺嘴唇颤了几下，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无法反驳，在刚才的幻境中，他面对那种雄伟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还手，那威压实打实的落在他的身上，几乎将他碾死。

“这...这是神的力量么？这世上真的..真的有神？”

帕西诺呆呆地望着天空，觉得许久以来自己所相信的太多事情都在瞬间被摧毁了，整个世界空荡荡的，一切都是虚幻。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梵利弗圣教只是一群虚伪的强盗，打着神的名义侵略他们的家乡，可刚刚发生的一切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真有神这种东西！

可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神，那么在这场战争中，谁是错的？

“我们是错的？我们的国王是被魔鬼附身的人，我们波恩人...都是罪人？”帕西诺的声音颤的厉害，他想起了教皇的话。

“波恩鬼怪肆虐，其王信仰不端，为神所不喜，今遵从神的旨意，发兵波恩，肃清异端。”教皇冰冷的话语不断的在他耳边重复，摧毁他脆弱的神经。

一直以来的信念仿佛在瞬间崩塌，他分不清谁是对的，谁是错的，他只觉得他的头好痛，痛的就要裂开了！

“杀了我吧，杀了我.....”

帕西诺发出绝望的悲鸣，他太累了，也不想再思考了，他无法接受这一切，他只想快些死去，死去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小子！”

乌尔穆突然低吼一声，吼声如同暗夜里的一道雷霆，轰在帕西诺的耳膜上，“震”的他脑袋里隆隆直响。

“刚才你连死都不怕，到了这会儿却像个懦夫一样求着我杀你？看来我高看你了！”

乌尔穆俯视着他：“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和你的族人都是罪人？这个世上有神，但不代表就有魔鬼，这场战争没那么简单！”

如同溺水者在最后一刻抓住了浮木，帕西诺灰白的眼眸里忽的有了一丝色彩。

乌尔穆转过身背对着他，抬头望着漆黑的夜幕：

“这个世上有神，祂赐予了我超凡的力量，我也深深信仰着他，可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听到祂对我说过一句话，从来没有。”

“教皇那个所谓的“预言”，我并不认为是真的，至少在我眼里，你们波恩人和我们德兰人没什么区别。”

“至于什么魔鬼出世，不过是骗小孩子的鬼话。”他不屑的笑了笑。

帕西诺愣了一会儿，突然死死的盯着乌尔穆：“既然你不相信教皇的话，为什么还要帮他灭亡我的国家？！！”

“帮他？”乌尔穆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去过波恩，灭亡你国家不是我。”

“不可能！”

帕西诺几乎是下意识的吼道：“我亲眼见着你骑马进城，你当我的眼是瞎的么？！”

“这世上连神都有，假扮一个人很难么？”乌尔穆摇了摇头，“你没有让我欺骗的价值，我说的都是真的。”

“在进攻波恩的意见上，我和教皇产生了分歧，教皇赞成进攻，我则反对，但调动军队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所以这场战争本是不用发生的。”

说到这儿，乌尔穆眼中突然浮现出一丝阴狠，“但有人易容成我的样子，又拿着教皇的手令，趁我不注意，偷偷调离了军队。”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帕西诺呆呆的望着他，突然觉得自己被一团团迷雾所包裹，什么都看不真切。

“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教廷内部，甚至就是教皇本人，决意要灭亡波恩，为了...为了某种目的。”

乌尔穆回过头望着帕西诺：

“小子，刚才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看看你有没有赴死的勇气，你虽然愚蠢，但总算还有些可取之处。”

他从大袖中拿出一枚金色的印章，把它抛到帕西诺身前：“这是我的印章，如果你还想报仇的话，就来圣达菲找我，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说完，乌尔穆戴上兜帽，一转身，漆黑的长袍在风中扬起，他向着山脚走去，那里已经有士兵牵着马等他。

他走出去很远，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凄凉孤寂的声音：“为什么不杀了我？”

“但凡你刚才有一句求饶的话，都已经死了，可你没有，那么在我这里，你便还有活下去的价值。”

帕西诺一怔：“什么价值？”

“等你来了圣达菲，就知道了。”乌尔穆头也不回。

他转身上马，猛地一挥缰绳朝远方驰去，周围的士兵收起武器，紧紧跟在他的马后。

山崖重新陷入了寂静，野草轻轻摇曳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帕西诺捡起地上的印章，紧紧握在手心，

他抬头看向天空，天已经亮了，地平线上涌出金色的光，微弱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有种不真实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