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
这一处靠近后山,地界大,原本是因为嘉善先生觉着孩子们吵闹,此处距离文阑阁稍微远一些,才选了此地作为弟子所。如今作为客房,是若悔接任山庄之后特意将位置做了调换,一则规避客人走到山庄内里看到些旁的不合适,二则,山庄有些东西确系是要避开客人,且此地距离绝尘轩远,少了蛮多的麻烦。
任梁是山庄中近来唯一的客人,自然被分到了这里,吃穿用度给的与若悔先生相同,甚至,此处的陈设都要比绝尘轩还要高档。任梁在此地不免多走了几步,早年在此处与山庄几个兄弟打闹的场景仍历历在目,这会子站在这略显空旷的地方却有些不甚习惯,甚至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任梁身上的伤还未曾好,刘繇早前差人送了药,这会子虽则还是疼痛,但已经不如早前如撕扯一样的疼痛,抻了抻胳膊,在院中踱着步子。虽则这么多年自己一直与山庄中的几位有书信联络,可书信中的模样与见到人还是有差别的,任梁的感知还是很准确的,若悔退却了身上的束缚已然是另一幅模样,曾阳脱离山庄之后倒是显得更为平和,在与人交往上面也展示出其与众不同的交际手腕,就连山庄在各处几个任梁知晓的产业,自打曾阳接手后也展现出不同的竞争力,看下来,多年也都是盈利的状况,在这样一个世道,能保证铺子不赔本,已是难得,若能做到像曾阳经营的这般实属难得。
可陈仓的铺子,任氏手中的产业这么多年已严重不如早些年的荣耀,有些甚至因为入不敷出早已关停。故而,当姬苍林找上任梁做说客时,任梁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同意了。一则,因着与姬苍林的交情,也愿意为其跑这一趟;二则,是想看看能不能与山庄商量合作的事宜,最差也想让曾阳有生意的时候带着些自己,不然,依照现在家中的花销,不知什么时候这家就要吃成个空壳了。
即便上山后,任梁才发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也不妨碍硬生生住在这客房,尤其是若悔还刺了自己一下,这下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不走,即便是混着曾阳谈,也有的是功夫。
文阑阁。
直觉告知刘繇,这文阑阁一层定是藏了东西,可刘繇与若悔在里面翻了半天,硬生生没找出任何的线索,似乎,那个盘旋在刘繇心中的东西一直在出声,可刘繇就是抓不住,在架子间转来转去,刘繇最终停在一面墙前面。
刘繇以前常来文阑阁,对于文阑阁的了解异常清楚,似乎屋外的长度与这屋内的距离并不甚相同,即便是走了几圈也看着不对劲,尤其是这面墙上竟然雕了一墙的鱼戏图。
若悔瞧着刘繇在这面浮雕前站定,看着刘繇的眼神,似乎有不解还有诧异,“师兄喜欢?”
只刘繇没有回答若悔的提问,只是看着那壁画有些疑惑,“我记得,这面墙原本挂着的木雕,怎的换了这个?”
“师父最后一次下山前请了工匠来特意刻的。这山石还是将原本山门口的那块运了过来,当时为着这块山石,连文阑阁门都拆了才进来的。”虽则当时若悔并不明白当时师父为何要将这块巨石搬进来,还请了工匠雕刻,但并不影响那件事记忆深刻。
“师父并不喜欢鱼,怎的会刻这个?”刘繇的话并不像是刻意说出来的,倒像是下意识的言语。
“不知。”若悔回答的同时也有些诧异,对于师父的喜好,若悔并不知晓,也不愿去打探,但若是刘繇不假思索的说出来,才是有猫腻。盯着那一墙的鱼,若悔忽的想到了甚,不自觉的摸了摸霍恩启交给自己的银鱼,还在怀里,似乎,墙上鱼的尺寸与自己手中这条大小相近。但此刻,外间还未曾有人守着,曾阳也不在,为避免意外,若悔自己并不敢将那条银鱼直接拿出来。
“不知就算了,左右不是甚大事,只这墙后面定是藏了东西。”刘繇瞧了瞧这山石,“屋外的长度与室内可行走的长度并不相同,屋内显然小了许多,想来这里面四面都是山石开凿,必然是藏了甚,亦或是连接着哪处。”刘瑶说的很肯定,那样子,并不似平日里的那种随意,反倒多了几分自信。
“那该如何?”若悔有些试探的问,虽则自己手上拿着那条银鱼,可这会子贸然打开并不是甚好的时机,尤其是文阑阁暗地里还有一位高深莫测的老者。
“若照着师父的手法,这地方定然四面都是石墙,即便知道里面藏了甚,若没有钥匙也进不去,即便是把这文阑阁拆了也不行。”刘繇讪讪说道,“今日也不是甚好时机来这处,待山庄这几日消停了,再来瞧瞧看还有甚法子。”
“好。”若悔听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并非若悔不愿意拿出那条银鱼试试,只是,刘繇的神志,并不是完全都正常,有时候遇着一些事情,会忽然间进入另一个状态,加上刘繇的身手异常高,陷入狂躁中的刘繇山庄里鲜少有人能制住,尤其是刘繇年纪也大些,每次发病后都会对身体造成颇大的损伤,只若悔单独陪伴刘繇的状况下,并不敢随意刺激刘繇。再就是,文阑阁那位老者,虽则多年来为若悔提了诸多建议,但若悔其实一直摸不清这位老者的立场,也不敢冒险。
“走吧。”刘繇回头的瞬间瞧见了若悔脸上的不自然,只拍了拍若悔的头,“你小子又惹事了?”
若悔猛然抬头,这是幼年时每每遭了欺负之后刘繇必然会说的话,不是指责,更多的是关心。如今这个境况刘繇说出来,若悔自然是觉得心中像是有一颗炸雷那般。
“走吧,该干甚干甚,左右在这处找不到,去旁的地方也好。”刘繇瞧着一脸懵的若悔,只简单带了一句,抬脚出了文阑阁,只留了若悔在里面发怔。待若悔清醒过来追出去,刘繇早没了声音。
文阑阁内忽然安静的落针可闻,半晌,那位老者才从角落走出来,“他倒是和善了许多。”
声音将发怔的若悔拉回,瞧着身侧的老者,“尹伯,你怎的来了?”
“你们忽然造访,我无处可去,跳窗去了林子里,瞧见刘繇走了才回来。”老者答道。
“大师兄好像想起了甚?”若悔想着方才刘繇的话,那句话自打刘繇失掉了部分记忆之后就从未再讲过,包括方才那个表情,都像是一种预兆打在若悔的心里。
“这个地方,最早是刘繇陪着嘉善先生来的,文阑阁的建造陈设,当初也都是刘繇参与了的,他若在此处能回忆起早前失掉的记忆,也是正常的。”老者在蒲团上坐下,“当初我被原本的庄主留在这里,多年以来瞧着这山庄的变化,也算是物是人非,刘繇算是难得的干净人。”
这位被若悔唤作尹伯的人,本名尹林戈,是早前山庄的仆人,嘉善先生带着刘繇上山看的时候,尹林戈就被安排隐在暗处,之后扮做寻差事的人来了山庄,负责文阑阁绝尘轩这几处的洒扫,日复一日的洒扫,长年累月,竟是大家都习惯了他的存在,就连若悔接手山庄时遣散人手时也未曾想着将其辞退。即便是若悔也未曾想过,当时的恻隐之心能在多年后帮助自己渡过难关。
若悔接手山庄之后,与曾阳在一处,查看过山庄的铺面,才发现嘉善先生留给自己的是一个何等的烂摊子,京都的铺面几乎都是赔钱的状态,就连手下人的月银都发不出来,山庄的仆从,尤其是外面上山寻差事的那些,瞧着山庄的模样也都相继请辞,有的甚至偷了东西下山变卖。是曾阳下山用田产铺子做了抵押,赊了钱财,硬生生用了两年将困境缓了过来。山庄里所有人那两年过得都几位紧缩,那会子山庄的仆从几乎都请辞下山,只留了两个年老的,曾阳与若悔瞧着这两位已然没了劳动力,这才将人留在了山上,与大家吃喝相同,也是一时的恻隐之心。在接手山庄两年半的时候,若悔曾遭遇过一次刺杀,当时就是尹林戈出手相救,也是那会子,若悔才知晓这位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在之后数次的打斗中,看出若悔功法的弱点及时指正,才避免若悔继续修炼嘉善先生教的那些让人丧失神智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