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则口中觉得苦,曾阳还是又将杯子递到安笑面前,赖皮样的示意安笑再给自己斟一杯,安笑鲜少见到这样的曾阳,还是无奈的给他的杯子倒满。
苦水进了喉,曾阳又被苦的皱眉头,指着石头上那一摞东西,“那一堆,都是他们招供的,安远和柳悠悠的大差不差,基本就是那么多了,可那个刘青老道一些,供述的显然不是全部,但因着旁的事关山庄,又比较紧急,我才着急回来。”
说话间,安笑已经将那些供述拿在手上,看着分好的口供,将一叠拿给若悔,曾阳没有再说甚,只是等着他二人看完。
“这刘青是京都出来的人?”安笑眼睛已然盯在那一堆字面上,话语却不带任何情感,“这上面说是张仪川府上的?”
“刘青的供述与安远自己写的略有不同,安远说最初韩冉将刘青带来时,刘青曾说自己是赵王府出来的,是触了张曜的眉头被撵出府的;可后来旁的人审问她,刘青又说自己是张仪川府上的,这一处应当是假话,可后面事件的细则应当是真的。”曾阳这会嗓子里的干热已然退了下去,“虽则前言不搭后语的交代了一通,可她一直的交代里都是一个叫胡政的人长期与她有联络,包括自己从赵王府出来之后,也是这位胡政收留,之后又将自己带到了王屋镇。”
“胡政?”安笑本在看那堆供述,听了这名字不由的抬起头,又转头看向若悔。
“想来就是胡文正。”曾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莲心水,“你看刘青那供述上写的,后颈有一块黑痣,左撇子,耳边还有一处红色的胎记,除了胡文正还能是谁?”
“韩冉与刘青有联络,刘青又是胡文正带出赵王府的,之后被带到了王屋镇,后来与安河安远都搭上线……可照着胡文正的胆识,必然不敢直接在王屋镇作甚,依靠的是韩冉与刘青,那韩冉与胡文正必然是有联系的。”若悔瞧了下两人,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这安远与柳悠悠的供述里,除却将王屋镇的状况传递出去外,最多的便是咱们山庄早前的布防设置,想来日子也颇久了。”
“还是亏得那日你们俩提醒我黄怀远的事,我才知晓黄怀远将山庄的布防和密线信息偷了出去,幸而你们发现的早,咱们这边的线人动手也快,立马下手将布防等都做了调换,昨日刚回来的讯息,各处的人马都没有受到损伤。”安笑呼了一口气,真的是多亏山庄的讯息早,这才避免被一网打尽。“不过韩冉又是何时与胡文正搭上的,这倒是奇怪了。这孩子下山也不过才几次,且都是些极为简单的活计,王屋镇的布防也都不知道,倒真真是能耐的紧。”安笑的话里,除却奇怪还带着浓浓的自嘲。
“若能寻到胡文正,审一审也就明白了。”曾阳听出问题的症结在胡文正身上,可这个人自打早年逃出去之后就鲜少有人见过,能不能抓住还是个问题。
“哦,对了,你还不知晓。”安笑看了看若悔,再瞧向曾阳,这才开口,“你下山不久,胡文正就上山了,目标就是残云小筑。已经被咱们抓了。”说着话看了看尚严所的入口,“就在里面关着。”
“你下的手?”曾阳看向若悔,依照安笑多年的性格,遇见胡文正这腌臜货,定是不愿意自己动手的。
“怎的就是他不是我了?”安笑佯装气愤地看向曾阳,“太小瞧人。”说着竟是笑了起来,“只是,大师兄动手多,我不过就是加了几脚,也算帮忙了。”
“那还真的是难得。”若悔也笑着。
“若知晓你们已将胡文正抓了起来,我也就不用如此匆忙的上山了。”曾阳叹了一口气,“刘青的供述里说近些时日,胡政会带人上山偷袭,还提供了山庄附近的几个据点,我未曾多想就赶紧带着方瑾回来了,结果虚惊一场,胡文正竟是自己上山了,还被你们抓了。”
“左右刘青说的你也不知真假,早些回来也好,山下有韩海和方蕤,倒是不必那般不放心。”若悔安抚着曾阳。
“说到山下,我倒是觉得方蕤似乎是变了,怎的这次下山之后觉得她有些优柔寡断,一点不像早前的样子?”一个人的秉性很难改,但手段会随着年岁有些变化,这些,曾阳知晓,但方蕤的变化,有些太诡异。
若悔想到半年前自己手里那队人来的讯息,思虑片刻道:“咱们有一份产业在山庄,是间绣庄,里面人不多,却都是逃难亦或是被家里休弃的女子在这里做一些简单的活计养活自己,方蕤半年前曾去京中探望方掌事,白日在绣庄教授那些女子一些少见的刺绣技法,本无甚,本朝也对女子稍微宽容些,原本也是件乐事。”若悔停顿了片刻,“绣庄接了一单生意,由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去送货,正好被皇后的外甥霍冲瞧见,要将其带回去做妾,自然没谈拢,那绣娘跑回了绣庄,当夜晚间,绣庄就被烧了,待方掌事与方蕤赶过去的时候,绣庄的几个女子都葬身火海,火灭后,人被抬出来,都是抱着蜷缩在一处的,绣庄的门窗都被封死了,生生被呛死烧死的,方蕤大抵就是那次回来之后,受了影响。”
“次日晚间方蕤亲自带着人将晚归的霍冲斩首,京都封城两日查找,方蕤虽躲过一劫,但那些被烧死的绣娘实打实的出现在方蕤眼前,据方掌事回禀,也是吐了大抵两日。”说话的是安笑,当年这件事闹得颇大,送回山庄的讯息也说明了原委,只是当时曾阳只知晓绣庄被烧,之后的事情因着若悔的特别交代并未告知给曾阳。
“我知晓这件事,绣庄曾经报来了损失,可后续仿若不知晓。”曾阳好生想了想,还是没有方蕤斩杀霍冲的任何印象。
“你那会子在青州看铺子,京都的回报都在我这处,后来你回来也忘记说了。”安笑一句话说的颇没有底气,实际是绣庄的掌事与曾阳历来交好,也差点死在那场大火里,为避免曾阳急火攻心,就把此事压了下来。
“也就是说,李怀谷是那会子受的伤?”曾阳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是稍微想了下也就安静下来,“你们也不必瞒着我,青州离京都那么远,我即便是寻仇,也不会做的太过火。”
“不怕你寻仇,只是方蕤已经做过了,没必要惊着你,李怀谷如今也好好的在京郊置办了庄子,替山庄管理那些田产,除却嗓子有些问题,偶有咳嗽,实际与旁人无异。”自打那场大火后,每半月的信件里必然有李怀谷的状况,自然知晓的会多些。
“瞒着我也不对。”曾阳嘴上说着,其实心里也知道这二人的想法,“我看你俩是怕我冲到京都将霍冲满门灭了才不说的吧?”
“是。”若悔没敢回话,这话还是安笑接过茬说的,只不过是稍微给了个笑脸,希望曾阳明白他与若悔的考量。
曾阳只无奈的叹了一声,“李怀谷竟然也和你们一起瞒着我。”绣庄不开之后,曾阳曾去信问过李怀谷,得到的回信只是说这些年过于疲累,想要休息一段时日,绣庄已经按着山庄的意思过给了旁的生意。曾阳只以为李怀谷在京都心力憔悴,才有此想法,也未曾说甚,却没料到还有这么一遭。最主要就是,自己手下那些掌事也伙着山庄一起瞒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