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恩娘子，今番多谢了。”

周游这时出声：“我想去前面看看，过会就‘回去’了。”

“公子轻便，有事请吩咐兰芷。”

瘦脸小个面露不可思议之色，愣愣看着县内的玄八品司书一族，居然向周游客气行礼，还以下位自居。

“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长恩兰芷隐去身影后，周游转身面向他：“烦劳领个路吧，听声音，前面都忙翻天了，又是再让那些新鬼在干什么活？”

瘦脸小个控背埋腰，眼不敢视：“周相公，您随我来。”

……

院内，活人和死鬼来回奔走、飘动。

“柴火！多搬点！”

“运来的山货海鲜都备好了没有，怎么搞的，还差这么多！”

“多备几个水壶，各装上几样花果熟水——”

“贵人驾临，万不能少了汤饮！”

一派热火朝天，喧嚣之声不绝于耳。

听到贵人二字，周游面色微微古怪。

这个节骨眼上，即将驾临城隍庙的贵人——不会是灵筝那姑娘吧？

如果长恩殊卉没有提前过来打招呼，那么这会儿，可能他也要和这群新鬼一样，被押着强迫劳动，端茶倒水准备伺候人？

周游又见其他大部分鬼都聚在东侧户房，他便循着过去。

偌大的开间内，堆满了米袋子，歪斜地码了几列桌椅。

鬼们一个个跪在椅子上，手里拿两根细长的玉筷子，仅有狗尾草茎般粗细。

他们面前的桌上，摆了一大一小两个青瓷碗。

而这几列桌椅之间，几个手持桃木棍的差役来回巡视，偶尔出声催促鬼们动作麻利点。

周游走近了，差役眼看他这个“闪婆鬼”，堂而皇之地消失了三天，现在重新出现了，却又如同优哉游哉的过客，心下不忿，举起桃木棍：“你还敢回来！”

“哎！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

瘦脸小个吓得忙跑到差役边上，抱住他的腰往后拖：“大哥，你听我说——”

周游注意力放在鬼们的活计上，只见他们艰难笨重地握着双手拿持玉筷子，拼命瞪大眼辨别大碗中的米粒，不知是按何种标准，挑出其中的单个小粒，放入另一个小碗之中。

寻常的新鬼，虚体不凝，周游就亲身体验过，一本薄薄的书册，他搬起来就堪比十几斤重。

而周游观察了一阵，从这些碗中挑米，众鬼的魂识消耗看起来更甚，不少新鬼面露痛苦神色，衰惫异常。

“这是在干什么？”

站着看了一会儿，周游问向旁边的人。

差役小心翼翼地回复：“这些袋子里是[禹余粮]，上好的修炼药食。府上不日有贵人驾临，城隍爷命我们挑一些禹余粮出来，敬奉贵人。”

周游心里回想了下，他倒是看过相关的记载。

世传禹治九水，八年水厄解，岁乃大旱，民无食，大禹弃其所余食于江山之中，而化禹余粮。

“为什么还要挑？这种禹余粮，大部分是不能吃的么？”

差役吞声不敢言，看了瘦脸小个两眼，后者不断拿手肘撞他：“问你呢，说啊。”

“能吃，整袋都是好东西。”

“只是，千粒万粒的禹余粮中，能出一粒‘太乙珍余粮’，口味更佳，仙炁更浓郁。”

“就为了给贵人挑出一碗饭？”

周游看向身后群鬼，面有愕然：“让他们去搬完竹简书册之后，又连轴转不停地在这挑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