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有歌谣:皇城珠玉锦绣,东城楼船海鲜,南城花鸟丝帛,北城狐皮貂裘,西城牛羊柴炭。
西城辖区多山贫瘠,不及其余四城繁华热闹也就情有可原,说是一座西王府撑起了西城的门面也不为过。
府中古木参天,其间奇花异草点缀,不乏花了代价从各地搜罗来的奇石假山,正值春风吹梦醒,满园春色迎风绽放,桃杏梨樱各展颜色争奇斗艳,俨然一派世外桃源。
自月牙湖楼船上畅谈后,为了乱人耳目,秦望跟明凰讨要了主仆二人之前佩戴的面皮,另行安排了两位身形相仿的女子,戴上面皮住进了楼船。
明凰和火彤则住进了白虎山半腰的红梧苑,向西可一览西山静美,向东可尽收月牙湖风光,是一处僻静清幽之所。
按说府上有如此美人,秦望该鞍前马后的笑脸相陪,不想这狗皮膏药突然转了性子,自那日面谈后就不曾来奉承。
明凰熟稔世家子那套欲擒故纵的老把戏,心里也没甚在意,领着火彤在府中各处随心闲逛。
于是乎,西王府来了个绝世美人的消息像幽灵般落进某些高宅深院。
王府固然戒备森严,但也防不住人多口杂,更何况这本就是有意为之。
在外人看来,王府的堡垒固若金汤,更兼府中楼阁亭台连片,廊道九曲十八弯,蚊子飞进来都得迷路。
月牙湖的水有多深,大抵那些豪阀世族最有发言权,偌大的一座王府堪比谍报老巢,看似一个不起眼的消息便可掀起大波澜。
西王府尚在督造之时,各方势力就费尽心机将眼线安插进来,可谓见缝插针。
月牙湖刺杀的开端,便是府上的丫鬟鱼腹藏剑突然暴起,若不是盛琉舒警觉,情急之下一脚蹬开微醺的秦望,那势在必得的一剑可就不是刺在秦望肩头。
那夜月牙湖混战,负责在外围巡视的一支皇家御林军死伤过半,燕王妃安插在府内的死士也损失惨重;圣上龙颜震怒,下令彻查,但这波刺客像那无根之水,雨脚一停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于此类山上山下合谋的必杀之局,秦望也没指望对方能留下线头,只是在当夜借机清洗了一波谍子,事后并未深入彻查府上人员,西王府总算有惊无险的安静了下来。
秦望倒是想着与明大美人在某个幽静处,来一场不期而遇的相逢,可想到有一个莫大的因果等着他,于是果断的打消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况且,眼下府中诸事都需他斟酌,文诗诗又不爱搭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俗事,他连去望月楼喝酒听曲的心思也舍了。
毛管家将草拟的宴客名单送来,顺便问了原定的宴客日期是否再另行定夺,秦望只是心不在焉的扫了一眼名单,便让他找文诗诗去商议;至于宴客的日期和规格,一切照旧。
皇帝陛下的责难迟迟不来,多少让秦望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另外,大都近来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陌生面孔,都是几十年都未曾在山下露面的大仙人,领着门中天骄若仙人下凡。
虽说今年的武考规模盛况空前,但如此兴师动众,百年难得一见。
据说一位数百年前便久负盛名的老道士现身武当山祖师堂,然后下了山;白马寺的明灯老佛也走出寺庙,一路西行……
秦望听着这些消息只觉光怪陆离,心里隐隐不安。江湖传言这些个老神仙,不是早年间羽化飞升,就是已经烧出了舍利。真是白日梦游,奇了怪哉!
缺了臭味相投的魏芜忌、徐春来、张邈,西王府便没有了往昔的日日笙歌与推杯换盏,也少了那些高门大户虚与委蛇的觥筹交错。
秦望难得落得个清净,领着纪晓晓上了楼船钓鱼赏景。
文诗诗差人过来本是请纪晓晓过去下棋,秦望爽快的将盛琉舒派了过去;盛琉舒难得不用面对那张有辱斯文的嘴脸,欢天喜地的去了西山的紫竹园。
秦望哪能不知文诗诗的意思,纪晓晓最烦的就是对弈,倒不是她棋艺不好,而是因她落子极快,若是遇上举棋不定的棋手,棋下到一半就成了心猿意马的煎熬。
纪晓晓对此安排表现得颇为欢喜,一则是文仙子下棋着实有些高手风范,相当稳健;二则是她急于将功补过,生怕秦望猜忌自己那日倒向文仙子,给她安个“叛徒”的名分。
船头,撑起一片绿荫的硕大遮阳伞下,包了锦绣软垫的草凳上,坐着神情专注的秦望,举着紫竹鱼竿默不作声,全然不看一眼桌上精心准备的瓜果糕点,枉费了纪晓晓的拳拳盛意。
另一侧,坐着称职的纪晓晓,大腿并拢支起双臂,小拳头拄着两腮看得入迷,实则早已神飞天外。
这些时日,秦望显得尤为安静,安静得让纪晓晓感到陌生,仿佛又回到了初见小王爷的那个傍晚:一身素袍的文弱书生,发髻上还插着毛笔,被石桌上的书籍折腾得愁眉苦脸,在园子里来回踱步,当他驻足仰天而望时,一扫枯槁之色,转瞬间英气勃发,眼眸中好似盛着万丈霞光,嘴角泛起的笑容如春风拂过的西湖水——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动人景色。
“思春呢!”秦望偏头就看到了失神的纪晓晓,咬着手指傻笑。
本就在春天里的小丫头,被说中了心思,赶紧直起身子,笑得很心虚,脸色像那夕阳运开的一抹云彩,红透了半边。
反应过来的纪晓晓,为了掩饰心中的慌张,赶紧起身上前端茶递水。
秦望接过茶杯灌了一大口,神清气爽,盯着做贼心虚的纪晓晓,揶揄道,“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本王保证给你捉回来?”
“小王爷,你这么说会让奴婢很伤心的。”纪晓晓一脸哀怨,编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