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父皇并没有像曾经那样特意低下身子,揉揉他的头顶,宠溺又骄傲地看着他,然后笑着为他解惑。
不过父皇仍然回答了他的问题——“她死了。”
死?
什么是死?
五岁的他知道的并不真切,但本能的,他觉得死不是一件好事。
他还想问什么,却被父皇推倒在地,激烈的冲击使他眼前一阵发黑,视线最后停落的地方,是父皇冰冷至极的面庞,耳畔是震彻人心的风雷之声。
那一夜,他失去了最爱的母妃,失去了身为皇子的尊严,像只狗一样被关进荒凉的冷宫。
他的命运在那一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高高在上到跌落尘埃。
哪怕后来母妃沉冤昭雪,他也被放出冷宫,有了自己的封地、封号,幼年的阴影还是如附骨之蛆般缠着他,让他感受不到一丝快乐。
裴安白向来知道他不是个正常人,表面上装得再光风霁月,也掩盖不住他心里的阴霾。
母妃希望他做个无暇君子,他也只能做个面子出来,内里却全是阴暗。
其实目盲对他来说反而是解脱,他可以安静地待在黑暗里,什么都不必理会。
可偏偏,命运让他遇到了月见,她像月亮一样,虽然有光芒却不会刺伤他的眼,让他忍不住接近、靠近,甚至生出独占的心思。
裴安白想,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很狼狈。如果见到阿月,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忍住不抱她,能忍住不向她索取怜惜。
可这样一定会吓坏他的阿月。
他怎么敢、怎么能让他的月亮知道他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君子,他的生活其实一团乱麻,精神随时面临崩溃。
明明他已经尽力克制了,是因为今天感受到的幸福太多,反而让他回忆起了那些痛苦的过往吗?
这般看来,他还真是不配得到幸福啊。
无边的黑暗、连绵的雨声愈发刺激着裴安白的神经,他没忍住推开门,迎了满怀的凉风和雨丝。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望”向院门口。
他在期待,期待被他赶走的人回来。
回来抱抱他。
只要抱抱他就好了。
可惜,他的期待注定落空。
此刻承载他希望的人已经回到了隔壁院子。
出去一趟,又忆起过往曾经,云开彻底没了睡意。
她平躺在床上,视线落在头顶月白色的帷幔上,心底升起一股烦躁。
“你心情不好吗?”床头忽然传来裴樾明的声音,那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吵到谁。
云开有些惊讶,“你没睡?”
她怎么记得裴樾明这段时间总是犯困,一日里有大半时间都在睡觉,她还以为是待在玉佩中产生的副作用。
“嗯,没睡。”裴樾明轻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