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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临近,禄阳城比平日更多几分喧哗热闹。
东市尤其如此。
此行不用取货,也不必迁就芸儿流连于脂粉首饰铺子前,行程自然缩减。
禄阳城真的大,东市也真的繁华。就连阳天门上的大铜钟,看起来也比东山顶上魁星阁那口吊钟来得威武傲气。
怜舟想起林生临走前对于山下无限渴望的神色。此刻站在这里了,他觉得,他是懂的。
街巷纵横,其间穿梭。
怜舟凭记忆赶在申时前寻着了与林生芸儿一同饮酒吃肉的酒肆。
这回他留心看了那牌匾。红底金字,三个漂亮的楷书,“醉鹤楼”。
坐过的那张桌子有人占着。
怜舟记得他上回边喝酒边朝外张望,看见水绿杏黄翩翩路过时,曾经莫名地心颤不已。
此时他站在店堂中央发愣,愣了片刻,伙计也盯了他片刻。
门口还陆陆续续进来宾客。怜舟环顾一周,就近坐下来。
伙计跑来招呼,他随意点了两样酒菜。
如此,便名正言顺坐等。等夜幕降临,等众食客酒过三巡,将闲谈的兴致撩动起来。
***
“醉鹤楼”的水盆羊肉远近闻名。怜舟思之再三点了份儿,尝两口确比山上厨娘做的冷切羊肉更鲜美几分。
“不知红先生吃过这口味没有?”怜舟暗自琢磨,手边的酒跟着浅了半杯。
店堂里,几桌人推杯换盏间,谈兴渐起。家常琐碎,风流韵事,偶尔也提及官场秘闻。怜舟零星听了些,心想这原本心不静的人来到这里,恐怕更加心潮难平了吧!
又浅了半杯酒。怜舟感到仅仅坐等只怕难有收获,便趁着店内客人尚未散去,佯装醉意,高声道:“清阅阁的紫衣姑娘,听说那手琵琶堪称一绝,今晚便去一饱耳福!”怜舟将他数月来终于恢复如初的言语用在山下酒肆的肉香酒气间,自觉精神为之一振。
店内嘈杂声瞬间平息。众人齐刷刷看过来。掌柜和跑堂伙计也盯着这眼生的客人一脸疑惑。
“这位公子说什么?清阅阁?琵琶女?”与怜舟一桌之隔,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回应道。
“是,我专程来看她的。”
“外地来的吧?”
“嗯。”
“那就难怪啦!你有所不知,紫衣姑娘好几个月没露面了,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呵,我还想见她呢!”商人道。
清阅阁女子失踪一事一经提起,给这原本酒气冲天谈笑风生的酒肆里抛了一把浓雾。被它罩住的,便立即僵了脸上的笑,嘴角垂挂,愁绪锁上眉头。
怜舟眯着他的“醉眼”,打量这一众食客。
靠近门边,有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悄悄看了他几眼。见对视上了,却又将目光缩回,独自闷了口酒。
怜舟正犹豫是否主动上前攀谈两句。那“书生”竟忽地站起身来,携了酒杯,朝怜舟步步走近。
“坐吧!”怜舟将桌下一只缩进的凳子抽出来,请来人入座。
“多谢!”
“你我见过?”怜舟将自己打探清阅阁失踪女子的意图掩藏起来。
“不,没有。只是听你刚才说起紫衣,心中不免哀伤。找你说说话。”
“怎么,你与那紫衣相熟?”
“不,相熟的,是沁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