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对方自己到了后，面前的宅门被微微打开了一条缝，跟着又从缝里长出了一对小眼睛，贼溜溜低沉沉地问老张：“说！暗号是什么？”

“小爷，咱没对暗号啊。”

小眼睛眯笑起来，呛啷啷地开了锁。赵两仪把头露出门缝，左右东西望了几下后又低声询问：“没被端人跟踪吧？”

张沐宸也压低声音回答：“没有。咱们计划都没开始，您就放一万个心吧。”

等顶着遮天蔽日的海棠树，踢着窸窣的正步进了正房后，赵两仪给老张递了一杯珍珠奶茶——这使张沐辰对眼前的精瘦青年又添了几分好感：调研时他就觉得对方和自己兴趣暗合，糖份又能使人愉悦。反看赵两仪，又本来就没什么架子，于是两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从畅谈慢慢聊向了正事。

“老张，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您的计划吧！我们该如何毁灭端人？”

张沐宸嚼着珍珠含糊回答：“计划其实很简单。我们要把端人的大脑，那个叫端脑的数据库给炸喽。”

“啥？炸数据库？不行不行，这么暴力的事我可做不来。就这事儿……您叫武斗派去不就好了？”赵两仪展示起自己的细胳膊：“再说您瞧我体质——就一出了被窝进被窝，跨出门迎风流泪的主儿……光炸药包就能先把我压死。”

“嗨，小爷你是有所不知……就武斗派那脑子可干不了这事，只有小爷您才是天选。别别别……您先别赶我出门啊，我话才说了半句……所谓炸数据库只是个比喻，不是真去炸。不知小爷您……是否听过分布式这一说法？”

“不仅听过，还试着组过好几个。”

“那就更好解释了！那您肯定知道：这年头端脑数据库用的正是分布模式。打比方说，就像城南城北各有一人，平时各管各的。但一到晚上过了饭点，俩人就溜上街打起招呼：’您今天吃了么？吃啥了？’聊完再找个本子互相记下，这就叫数据备份。换句话说，就算真炸掉单一个数据中心也没用。您炸了城北，就有人去问城东的数据库：’昨晚城北吃啥了？吃多少？’。这一来一去啊，原本的数据总会被’拼’回来。炸了，等于白炸。”

“这我就不明白了。那您说的炸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请听我婉婉道来……不知小爷您记不记得一个新闻？网安组先入驻了北桥大楼，之后建立了极大的道德委员会？由各国人民组成？”

“有印象……似乎是端人骂了脏话，跟着被家长投诉还是怎么着的？”

“正是。从那时起，所有被输入端脑的词语和内容，都要让内部的道德委员会过一次筛。直到确认不会造成任何恶劣后果后，才会让端脑去学。而这点就让我们有了可乘之机。”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把北桥大楼，把里头的总数据库炸了？这不就是从炸无数个到炸一个的区别么？最后总之都要炸，我可不去啊。”

“小爷您没懂话里的深意。其实炸北桥的中心也没意义。就算炸了主数据库，各地的分布中心依然能把原数据’拼’回来。”张沐宸吸了一口奶茶，意味深长地笑了：“所谓可乘之机，指的是：在那些过了筛的，准备让端脑学习的资料里，别说半句脏话了，战争、犯罪、侵略、种族灭绝等等概念……端脑是一件都没学过。”

赵两仪愣了一会儿，忽然跟上了节奏：“那您的意思是……”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所谓炸数据库不是物理性地炸。而是把那些我们人类干过的破事一股脑全灌进数据库。等端脑把那知识倒嚼完了，’崭新’的学习成果就会传向全球各地的生产数据库，最后在端人身上反应出来。”张沐宸停顿了一小会儿，接着像宣告末日来临似地说道：“而当端人真的模仿起人类，我们就能以人类的名义，把它们全部正当地销毁！”

赵小爷感觉面门撞到了一块巨大的铜锣。他从太师椅上弹将起来，背起手绕着正房踱了好几圈。铜锣的余音在脑海被揉成各种声音：枪炮声，冲锋声，怒号声，声声不绝于耳——幻想的他端坐于战壕之中，指挥人类对恐怖的杀人机器发起最后的反攻……直到太阳又一次升起，人类翻开残檐，踢飞金属，再次开启属于人类文明的新篇章。他顿悟：如果一切成真，人们提到赵家时第一想到的必然是他，而不是仙去的老爷子。

“这实在是太妙了，让他们学！学死他们丫的！”自觉想通一切的他摇起老张的肩膀。过没一会儿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假如您说的是真的，您为何要来找我呢？老张你自己不就可以去到数据库里了？”

“真要实施起来就没这么简单喽——如今的北桥大楼布满监控，安保系统更被端脑全天操纵着。不是说去就能去的。这计划有后续……不过先容我说一下之所以找小爷您的理由……”张沐宸轻咳一声，为自己的后路打下铺垫：“第一，我纵观国内：其他人不是立场摇摆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只有小爷您才有足够的意志和内涵完成这项壮举。第二：当端人出事后，必须建立一个能够取而代之的强大存在——新公司必须不能重蹈端人的覆辙，更要保证人类文明的延续——据我所知，小爷您是有足够财力接下北桥一棒的……第三，就不得不说如何进入北桥的中心数据库了——这个计划有前置。而那前置，对坐拥BJ地界的小爷您来说……则有着天然优势。”

赵两仪急问：“什么前置？”

“首先，我们得先开个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