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如果有一天你忽然消失了，我该怎么办？”

在一个下雪的冬天里，七岁的罗婵这样问罗阙。

罗雀牵着她的手慢悠悠走在雪地里，在雪地上留下一大一小两排脚印，麻雀在她们身后的雪地里啄食。

“那我会变成电线杆上的小麻雀，飞回来找你。”

那段记忆已经变得非常遥远，又像是才过去不久，可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她罗婵居然有些记不清了，时光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当她猛然从回忆里回过神时，她已经身披孝袍跪坐于罗雀的棺木前，动作麻木地往火盆里扔纸钱，纸片燃烧的灰烬被火焰的热气吹起，又被门外吹进的风掠走。

罗阙趴在她的膝盖上，蜷缩着小小的身体，身上盖着一张被子，已经睡着了。

灵堂里空无一人，寿宴早就结束了，只有罗雀的女儿罗婵还每夜在这此为母亲守灵。

夜深人静，灵堂里面安静得连雪落在雪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四周只有火盆里火焰燃烧的滋滋声与外面风雪的声音。

风从门外面刮进来，很冷，可罗婵不想走。她日日陪在这里，无非是因为这是她和罗雀最后的相处时光。

罗婵低下头看着罗阙，膝盖上的罗阙发出一些梦中的嘟囔声，火光将被子烘暖，被子下的小身体一起一伏。罗婵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也没有什么光彩，但是罗阙的手却紧紧地握着罗婵的衣服，仿佛在告诉自己这一切不是梦，

这时的罗婵才发现自己还在呼吸。

是啊，自己还需要呼吸。

罗婵想起了自己还活着的事情，可她为什么觉得自己已经跟死了一样，还总是回忆起和母亲的往事，看着母亲的黑色棺材在想母亲孤单地睡在棺材里会不会觉得冷。

她什么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呢？又何时不再是那个需要被母亲牵着的孩子？

她什么时候会死呢？到时她的灵堂前，是不是也仅有她的孩子一人为她守灵？

她什么时候觉得自己死了呢。

也许是躺在在病床上的罗雀的生命日渐消逝的时候，也许是在母亲的棺材前回忆和母亲的回忆的时候。

罗婵将罗阙从自己的膝盖上放下来，为她盖好被子，走出灵堂大门。

——她不想就这么度过自己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