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长安城说不上默默无闻，所能想到的仇敌便有天鹏帮之人，可有天机门出面，倒没有几人敢真的对他行刺杀之举。

沉思之际，他察觉到那人意欲再动，方皓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在那人肩胛骨之上，另一手将那人手腕往后一旋，然后贴在那人腰间。

只听得哐当一声，那人手中的长刀落了地，整个人倒地之后，也不呼痛，只是方皓能明显察觉到那人的身子有些颤抖。

“我好像与阁下无冤无仇。”方皓心情没来由有些烦躁，想着将此人面纱揭下来看个究竟。

就在他以为彻底制止住那人之时，那黑衣人猛然将身子一扭，全然不顾右手手臂被扣。

又是咔嚓一声，那人竟选择扭断自己手臂。

这样的决绝，透着几分狠辣。便是方皓也心头一震。

那人左手之中亮出一把匕首来，不由分说地朝方皓小腹处扎去。

如此以伤杀敌的选择，太过果断。从始至终，那人没有求饶，便是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

断臂求生的勇气，着实可嘉。

方皓可不打算用自己的性命来当对方的垫脚石。哪怕对方是一个杀手，是一个不愿透露性命的狠人。

他一脚踢在那人雪山后腰之上，这一脚更加霸道，隐隐带着几分旋风扫落叶的味道，正是那九个虚幻身影之中的踢腿式。那人健壮的身子扑腾一声向前扑倒，那柄匕首最后插在那人小腹之上。

阴暗角落里，一个黑色身影倏然倒地，不断有血液留在地板之上，好似一朵绽放的鲜艳花朵，将那人的生机无情地吞噬。

那人抬起手臂，发出似野兽般的嘶吼，只是说话不甚清晰，方皓没有听清楚。

眨眼间，那个黑影便只重重的呼气，不曾听得吸气声，不需要多久时间就会变成一具尸体，方皓怔怔看着地板，有些失神。

这并不是方皓第一次杀人。

真要追究起来，在方皓很小的时候，他就曾杀过人，而且杀过不少人。

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是方皓的信条，也是他出赵家村后，识破那赵家村村民的阴谋后，能毫不犹豫花钱买下别人命的原因。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看着一条鲜活生命即将死在自己手里，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在自己眼前，他没来由地有些胡思乱想的感叹与烦恼。

他所感叹的是，不知道这人死了之后，他的家人该怎么办？这人会不会上有老下有小？这人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走上这条不归路？

这种想法很愚蠢，也很致命。

方皓不记得当年杀人之时，有过这般悔意。

唯一记得的是他放了那一把火之后，便转身离开，丝毫没有将那些人的呼喊求救声放在心上。

莫非是人越大，越心怀怜悯？

方皓急忙摇了摇头，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赶出脑外，数息功夫之后，他便已经想清楚，这烦恼是来自他自己本身。

他之前不曾如此优柔寡断，没有想到死过一次之后，竟然开始变得悲天悯人起来。

这种变化便是他的烦恼。

他能怜惜别人的命，可谁来怜惜他的命？这贼老天还是那些所谓的修行者？

心狠手辣，这是当初齐老道爷对他的评价。他不在乎，也不拒绝，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命。

看着那人的身子弯曲佝偻如虾，气喘如牛，方皓不再犹豫，便是眼睛也不眨一下，一手轻轻捏住了那人脖子，然后如白天那般，用力一扭。

咔嚓一声，那人终于是毙了命。

做完这一切，方皓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好似屋里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他抬头望着窗外天空，满天星河依旧，看了一眼此时分明无血却又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微微一笑道：“老师，这次考验还真是不简单呢。”

那笑容满是漠然，几乎将月光都照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