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动作利索些!”
琼玉稀碎的念叨声源源不断地钻进顾羡安的耳朵里,她忽觉头痛欲裂,忍不住皱着眉头。半晌,她抬起厚重的眼皮,青纱雕花木撞进她的眼眸。
这是……她的家……
顾羡安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屏风外的六出觉出不对劲来,绕过屏风就见顾羡安整着偌大的眼镜盯着床顶。
她心里埋怨了声琼玉,让她别趁着半夜捉蝉,蝉鸣响也响不到哪里去,手底下的人干活没轻没重的,别再把小姐吵醒了,可她偏生不听。这下倒好,蝉没把小姐吵起来,她倒是把小姐吵起来了。
“小姐,你醒了。”琼玉走上前去。
顾羡安看着眼前那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面孔,怔住了。她就呆呆地看着琼玉,还湿润着的眼睛中无光。
“琼玉,你在这儿过得可还好?”
琼玉被这一句问懵了,磕磕绊绊地说了句,“小姐,奴婢一向很好。”
“那就好了,久等了,咱们去瞧瞧阿姐吧!”
说罢,顾羡安穿上鞋就要往外走。
琼玉瞧着她不对劲,像是被鬼上身了般,连忙上前绊住她。
“小姐,”琼玉的声音有些焦急,急到有些变音,“这可是夜间,小姐要去哪儿?”
琼玉仔细瞧着顾羡安的动作,想着她不会是在梦游吧!她记着有古话说夜间梦游的人,不能被吵醒,负责人是回不了神的。
“你下手轻点儿,小姐还在睡觉呢!”
窗外,六出的声音和下人们捉蝉的声音不大不小,一下一下叩击着琼玉的心。她轻轻咽了咽口水,心里早已经把六出骂了上百遍了。
顾羡安的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砸下来,砸在琼玉的手臂上。
魂魄也是有温度的吗?
“琼玉。”
顾羡安的声音带着颤意。
“你可识得周文贵?”
顾羡安盯着琼玉的眼神中带着急切。眼前这张青涩的面容她日日夜夜相对,她不可能认不出来。这不是十七岁的琼玉,这是十四岁的琼玉,是她及笄前的琼玉,是太子选妃前的琼玉。
“奴婢不认识。”十四岁琼玉哪里认得未来的徐州首富周文贵,她现在紧张死了,什么文贵都听不进耳朵里。
顾羡安的瞳孔震颤又震颤。她不识得周文贵,她那张脸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眼前的人确实是十四岁的琼玉,是活的琼玉。她又活过来了,活在了一切都没有遗憾和恐惧的时候!
顾羡安简直不敢相信,她松开琼玉的手,往后退了两步,胸腔因大口喘气而产生巨大的起伏。
大颗大颗的泪珠一下一下砸在地上,眼前的人影越变越模糊,却又清晰到她一丝一毫都能描绘出来。
她大步向前一把将琼玉搂在怀里,勒到琼玉觉得呼吸都感到困难。
所有失去的一切又都回来了,她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在乎的一切现在都在她的身边,她简直幸福到窒息。
琼玉不知小姐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她是在梦魇中,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此时,六出的声音再次稀稀疏疏地从窗外传来。
顾羡安猛地抬起头来,向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