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妈眼明心亮，暗中得到一点消息，她那个“翻了身”的妹妹，也就是刘长卿的母亲，正张罗着给儿子娶个高门衔的小姐做妻子。

她去找妹妹理论，说起多年前的婚约，谁料妹妹一点儿情分不念：“是你们家老爷子先不乐意的，怨不着别人。英子愿意，就留下做个妾，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

不管英子妈如何低声下气赔不是，她那妹妹只管仰着肥腻的头板着脸，就是不松口。

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今时今日欺到她头上的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世道变了，为了钱财利弊什么都可以不顾。

英子妈背过身偷偷哭了一场。冷静下来后，她在脑子里把事情细细过了一遍。现在兵荒马乱的，一个女人虽然有点钱，也不好过活，还是得找个可靠的男人。给人做妾说出去是不好听，可外甥长卿对英子是真心一片，想来日后也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晚上，英子妈跟女儿商量：“英子，假使让你给长卿做妾，你愿意不愿意？”

英子一脸懵相，“妈，为什么这么说？我当然不愿意。”

做母亲的就拿老辈的道理开导女儿，“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不算什么。”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不会给他做妾，他也不能娶别的女人，就算我妻人妾也不行。”

英子一着急，立马穿衣起身去找表哥要说法。刘长卿扮起无辜，说他什么都不知道。还答应英子非她不娶，发誓一辈子对她好。

英子这才满意，正要回屋。听到动静的姨母，也就是刘长卿的母亲掀开帘子披着衣服出来了。

她大声质问儿子，“长卿，你是听妈的还是听她的？”

起初刘长卿还想打马虎眼，想用好话把母亲和表妹都哄住。结果是，两个女人把他推一边去，摆开架势大吵了一架。

仗着是长辈，这里又是自己家，长卿妈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要赶英子走。

英子也针锋相对，不肯落下风，“走就走，我早就不想在这待了。上街要饭也比这强。”她说的并不全是气话。

她听了母亲的劝，多做少说。可她越是忍气吞声，姨母就越苛待她。这姨母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不仅没“明白”过来，反而变本加厉了。

第二天一早，英子和母亲收拾了东西要出门。表哥长卿当然不希望她走，情急之下去跪求母亲，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才总算松口。

出来一看，英子她们已经走了。

母女二人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尤其是英子，两行泪留下脸颊都不觉得。

自从父亲走后，家没了，从前的好日子也没了。眼下却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因为心里难过，一不留神她撞上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木然的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继续向前走。

母亲留下跟人道了歉，后面追来的表哥长卿更是热心的说了好多话。因为英子失落之下撞上的人正是魏福生，那个长卿想要攀上的魏副官。

长卿好说歹说把英子她们劝回去。他母亲正等在门口，她像是也没有真的要把那对母女逼走。但说起俩家的婚事，她仍然不肯松口。

世道艰难，她需要儿媳那份丰厚的嫁妆，但说出来的理由却是她看不惯英子，不愿意让她做儿媳。

英子为此伤心了好一阵，甚至说过私奔的话。长卿不能答应，他不能丢下辛苦把他养大的母亲不管。

他说：“英子，你再忍耐一下。我会说服我妈让她接受你的，妈是看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不会真的忍心拆散我们，你信我。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再忍耐一下好吗？”

“可要忍到什么时候啊？”英子又泄气的哭了。她近来总是很多眼泪，心也淹在泪窝里透不过气。

“快了，等……”长卿想着等他在当兵的里头谋上个职位，就跟母亲摊牌非英子不娶，但话到嘴边又拐了弯，因为英子现在还很讨厌当兵的，“妈如果不答应我们的事，我就去西边的寺里做和尚。”

“还当你有什么好主意。你就去做和尚吧，连我也不用记挂了。”英子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长卿趁热打铁，终于哄得英子快活一些，然后他小声央求道：“英子，你看我妈这辈子也很不容易，你能不能让着点她，以后不跟她吵了。”

“你当我愿意吵呢，是你妈欺负人。我让着她，那我这一肚子气怎么办？”英子嗔怒的看着表哥。

“好办，母债子偿，你有气就往我身上撒，我保证认打认罚。”长卿直拿英子白腻的手往自己身上拍。

“好呀，这可是你说的。”英子笑着抓起鸡毛掸子，却被人家一把搂进怀里。好一顿甜言蜜语，温声细细，还能有什么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