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黎清和自己的儿子一起学习读书写字，骑马射箭，还亲自教授黎清医术。

偶尔也会发发呆，拍拍黎清的头嘟囔道：“清儿啊，你爹好福气，这老家伙就顾着自己在外快活！”不一会儿，眉目间却又会泛起一丝担忧，兀自叹道：“好久不见来信，这老家伙，可得平平安安回来过年才好…”

黎清原本沉重的身体，此刻却又变的分外轻盈。

三魂气魄，陆续游离。

自己仿佛飘了起来，像海绵浮在水面，一阵阵地被浪推向远方和更远方。

视线模模糊糊，忽明忽暗，日月更迭，人影如梭。

最终，却定格在充满年节喜庆的松明草堂之中。黎瑞夫妇每年年关都会回到毅州，看望黎清，和明家人一起过年。

眼前这是幻觉还是梦？

无所谓了，反正自己正在走向死亡…

或许人在死亡前会看到一生中最欢乐的时光，于是她便看到了这些…

那是松明草堂最漂亮和热闹的时候。庭前，院落，挂满了琉璃彩灯。厅堂门栏上，挂着明青石一手写就的红色春联。

寒冷的天气里，屋外处处有梅香，而室内则是水仙芬芳。门口堆着平日受到草堂恩惠的百姓们送的年节礼物，有自家做的糕点，霜打后绿油油的白菜，一筐鸡蛋，一扇风干的火腿，还有绣的五彩斑斓的福字被。

黎清缠完了母亲，又去缠父亲。

此时，明青石总会一改往日对她的百依百顺，将她拉扯开，“清儿，你自己玩儿去。我和你爹爹可是有很多话说。”于是他便拉着黎瑞的袖子就进了书房，一说就能说好几宿。

黎清时常会蹑手蹑脚地跟到书房，躲在屏风后听着。

爹爹会将一年里遇到的各种趣事一一道来。

不是在哪个村落里发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病症，他花了十几日终于弄明白给医治好了，就是在哪个山谷里发现了一种奇异的药草，药性如何云云。

黎清听得入迷。明青石则常常懊恼不已，不时地一拍大腿，叹息一声道，“这皇城里的人还有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日日山珍海味，补药不断，能有什么病？吃饱了撑的居多！我无非就是给这个开点消食散，给那个开点驻颜美容的方子。无趣！无趣至极啊！”

他看向爹爹的眼神中，有羡慕，有欣赏，有时还有欣慰，还好有另一个人替他活出了自己的理想人生。

黎清听得太累了，便会打起瞌睡，在屏风后面睡着。

通常，她第二天一早准会在母亲的身旁醒来，母亲侧身躺着，一手撑头，怜爱地望着她，见到她睁开眼睛，就会掐一下她的小脸笑言道：“小毛贼，听墙角！”

此刻，黎清已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

是在新年里，松明草堂书房的屏风后睡着了？还是在自己走向死亡的路上太困了？

困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忽然感到一根金针重重地扎在头顶之上，一阵剧痛，紧接着是无数个影子在眼前摇晃的晕眩，她彻底失去了身体的全部重量，仿佛落入万丈深渊…

自己应该是彻底死了吧…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死呢？…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