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张超群听到敲门声喊了一声。门缝中先探出了一张胖胖的脸，然后李飞就笑眯眯地拎着两个盒子钻了进来。

上周的德国之行张超群感觉还不错，虽说汇报照样被一屋子董事会的大佬们智囊们挑战得厉害，但一来今年的业务到目前为止过得去。虽说离预算计划差些，比去年还有增长，全年的预测也是可以接近目标的；二来“顶峰计划”内容细节做得比较完备，像个战略的样子。他觉得苏睦舟和叶同两人的工作还是可以的，毕竟都是在500强大公司干过的，相比之下过去的关自勤、左丁等的确上不了台面。

另一方面，张超群也是感到了危机。先是章勇后是关自勤，短短半年里销售层面出了两起大事，另外好像还有一些举报信，总部已经决定派内审来中国调查，重点先查销售和采购两个环节。查谁呢，苏睦舟叶同都是新来的，还不是查他张超群？！

不过看到李飞，张超群的心情好了起来。李飞是他过去在武汉的老同事介绍进公司的，这孩子不但忠心耿耿，而且鬼点子多。相比于左丁的木讷和关自勤的生硬，李飞和李海有几分相似，不过李飞的胆子更大。

“张总，这是我搞的两斤好茶叶，给您尝尝。”李飞把袋子递了过来，然后在沙发边坐下。张超群也不客气收了茶叶，就坐下来和李飞闲聊。

“张总，我昨晚已经见了谢涛，这个项目有戏啊。”李飞轻声而神秘地说。

据谢涛说，他是受中投行领导的委托，来和柏格森谈这个项目的。前期美盛和法纳都做了大量的设计工作，两家的方案各有所长。现在整个项目包被切成了三块子标段，外部基础、中间的设施架构和内部的用户端，估计前后两个给那两家，中间的看和我们谈的怎么样了。

张超群心中粗略算了一下，这是一个超大型数据中心，撇开前后两端，中间这一块涉及到8000个单元的基础架构，那就是8千万到一个亿的项目，就问，“为什么考虑我们，有什么条件吗？”

李飞凑得更近了，“张总，这个谢涛说，这个大项目公司知道的人不宜过多。你看是不是就我向您直接汇报此事，其他人不要参与了。”

张超群哼了一声说，“李飞，这么大的项目，前期的设计选型、中间的生产发运和后期的安装调试，你一个人做的下来啊？！”

李飞说，“张总，我是指商务方面，就你、我和谢涛三个人，设计其实美盛和法纳都有现成的图纸，让左丁对一下我们的尺寸型号就可以了。生产照单做，安装调试您让服务部门配合就好了。”

见张超群不说话，李飞又说，“待会儿您和谢涛谈一下，看看我说得对不对。张总，最后这个项目拿下了，一定是在您的英明指挥下。左丁那儿肖占江那儿业绩该怎么分就怎么分，我个人无所谓。叶同和苏睦舟那两个就不要参与了，人多碍事。”

谢涛是个精瘦的汉子，年纪看似不大脸上却布着沧桑。在张超群的办公室坐定后倒也开门见山的直接，说这个项目原先根本就不会考虑柏格森的，你们的基础框架虽然做的不错，但整体和美盛、法纳比起来综合实力还是有差距的。只是那两家打得太厉害了，都找了通天的关系，领导很为难，谁也不想得罪，就把这个大包给切了。可是这中间一段对两家都是鸡肋，却又是柏格森的优势，领导就想知道你们感兴趣吗？

张超群就问什么条件。谢涛不说话，拿眼瞅着李飞，李飞接茬说各种费用加在一起要8个点。张超群说那也要去招标的啊。

谢涛就说张总这您不用担心，如果我们谈妥了，这个项目就是柏格森的。但是有两点要保证，第一中投行对质量要求很高，所以柏格森要用最好的产品系列和配件，第二这个项目工期紧，第一阶段验收节点卡在春节前，前期因为美盛法纳两家的争斗耽误的时间，后期必须保证按时交货赶上工期。

看着张超群有些犹豫，谢涛就指着李飞说，“张总，你们的李飞很不错，是个做大事的人，我们俩一见如故，这个项目交给他操作一定成功。”张超群点点头说好。

送走了谢涛，李飞又钻进张超群的办公室，“张总，谢涛说这8个点要现金。”

张超群吓了一跳说，“哪能拿出这么多现金啊？！”

“所以我们还要再找一家代理来做。”李飞神秘地说。

张超群挥挥手说，“你去搞吧，只是别出事。”

“好嘞，那公司这边张总就您搞掂了。”李飞哈着腰，满意地出了门。

叶同坐在办公室里看张超群也没叫他，正在纳闷，邓玲给他打电话说张博士有请。进了门，张超群先是东拉西扯了一番，先是问了问东北的情况，然后又说这一次“顶峰计划”得到批准下面要严格执行，按时汇报计划进度。最后轻描淡写地说，苏睦舟要下星期才回来，这段时间销售还是要盯紧点，刚才他见了谢涛，中投行武汉的项目就先让李飞去跟，左丁配合技术，具体操作可能就是一些代理的事情，叶同的精力就不用放在这上面了。叶同说没问题，肖占江那边他去打招呼。张超群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和肖占江说，这个项目拿下来咱们就有可能超预算目标，到时候大家的年终奖金都不会少。”

叶同回到办公室先是给肖占江打电话，说了中投行的事和张超群的意见。肖占江本来就和左丁有矛盾，更看不上李飞，他不敢说张超群，对那两个人自然破口大骂了一番，然后也只得接受，好在项目还是会留在自己区域内。叶同在想怎么和苏睦舟说这件事，他在美国休假期间几乎都是处于失联状态，但张超群的意思好像要叶同来转告。想了半天，他还是发了个短信过去，过了一段时间，苏睦舟简单回个“知道了”，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话。

叶同正在琢磨苏睦舟是什么意思，内线电话铃又响起来。那头袁凡说是武汉的经销商中汇公司方志斌的来电，要不要接进来？叶同想这个方志斌在柏格森经销商中算一号人物，今年三月份在经销商大会上照过面，但是还没直接打过交道。于是就让袁凡接进来。方志斌先是寒暄着问叶同什么时候再去武汉视察，前两次都没去他那儿，然后说要给领导汇报工作，又问叶同下周在不在他要来上海面谈，叶同就周一在，方志斌说好，叶同猜想这个事十有八九和中投行的项目有关系。

这时刘璐璐又来短信了，说晚上一起吃饭。叶同心想，左丁那边又会有什么消息，上周刘璐璐告诉自己，左丁对这个项目很看好，说如果做下来，刘璐璐可以春节的时候买新车了。叶同心想，不知道张超群怎么摆平这件事。

正是中午快吃饭时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有人在喊，“张超群，张博士，张总裁，你在哪儿？”

叶同连忙起身拉开房门，只见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正往对面苏睦舟的办公室里闯，后面跟着一个老太太还有邓玲。那女人一看苏睦舟办公室里没人，而叶同的门开了，就转身冲了过来。外面的袁凡、夏寒、王芊芊三个人都站了起来，完全不知所措。

这个女人打量了一下叶同，又看了一下门牌说，“叶同叶总是吧，我是关自勤的家属沙凤仪，”然后一指身后的老太太，“这是他80岁的老娘。”

叶同缓过神来，看了一眼身后惊慌失措的邓玲。邓玲忙说，“沙女士，和你说了张总现在不在办公室，你们先去会议室吧。”

叶同看到几个外面去吃饭的员工走过，肯定还有更多的眼神投向这边，于是对袁凡使了个眼色。一边打着圆说，“奥，你好，我们去会议室吧。”

沙凤仪毫不示弱，一面对着邓玲大声的说，“张超群今天是躲不过去的，你们把他找出来。”又转过来对着叶同说，“叶总，你也是关自勤的领导了，今天张超群找不着，我们就找你了。”

这时销售办的门口已经有些人聚过来了，叶同一看情况不对，就说你们要在我这儿说也行，就做了个向里面让的手势。沙凤仪却不上当，走到门外的大空间开始高喊，“张超群，张博士，张总裁，陈素芝，你们躲到哪儿去了？赶快出来啊。”

叶同对着还在发懵的夏寒说，打电话找陈经理找保安过来。一边问邓玲怎么回事？

邓玲说，就刚才两个人突然闯进办公室要找张博士，张博士恰好不在。叶同问联系了没有，邓玲说电话打了没接，发了短信也没回，陈素芝也没在办公室。这时袁凡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保安，说陈经理马上过来。

沙凤仪闯进来的时候，张超群正在卫生间里，所以邓玲的电话她没接。后来短信来了，隐约又听到外面的嘈杂声，然后陈素芝打电话，说沙凤仪带着关自勤的老娘现在正在外面的大办公区，叶同在处理。

张超群想了想，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就说我们还得出去，让陈素芝叫上保安和公司法务。这时外面的沙凤仪已经找到了一片大工位的中心区，开始演讲她的诉求：追查，追责，道歉和赔偿。各路员工虽不敢聚集听讲，却大都呆在位置上一边磨蹭着，一边偷看热闹，有几个熟悉沙凤仪的老员工偶尔还与其有眼神交流。

这一片刚好是陈晓妍的订单执行部区域，于是她也走过来，和叶同一起劝沙凤仪去会议室。不料惹恼了沙凤仪，指着陈晓妍就骂，“你算什么东西，你和陈素芝一样，都是张超群的走狗，博格森谁不知道，你们三个陈都和张超群穿一条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