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这边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清斋麽麽扶了太皇太后坐好,才将脚放进脚盆,轻轻按摩起来:“今日的十二鱼福图却是上品中的上品,但太皇太后这一生什么没见过,倒是给足了应晚娘子面子,也给足了太后面子。”
太皇太后享受着小侍女按摩着背部,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你是说对了,我是为着太后的一片苦心。先皇一心改革引的民怨不断,他去世后,太后为了挽回形象,一心扶持保守派稳定朝廷,可偏偏儿皇帝倾慕他老子的改革理念,导致多年来,太后与儿皇帝政念不和。”她挺了挺背继续道:“亏得她那刚硬的脾气,硬是在孙皇帝地位不稳时,撑住了这片天。”
清斋麽麽拿了些名贵药材放入脚盆,才点点头低声道:“是了,太后这么多年也是不易,硬是将朝上那些个利益团体收拾的妥妥贴贴的,帮当今官家将江山坐稳了,应着这一层,当今官家明面上也不敢胡来,是敬着太后的。”
太皇太后换了个姿势,将肩膀凑向宫女,按舒服了才道:“”皇帝本就体弱多病,亏着太后扶持才走到今日,是该敬重些。可太后也是管的严了些,老大不小的孩子了,还让一众婆子伺候着,连点荤腥儿都不让碰,孙皇帝这才偷偷养了美人,按照奶娘一直在府里藏着,要不是当日先皇在选太子,依着太后性格,就不是送走这么简单了。“”
清斋帮太皇太后擦着脚,听了也抿着嘴笑:“可不是,为着这事,两人闹了好一阵子。”说完又叹了口气,不无感概道:“话说太后为了当今官家也是下足了功夫,性子也是变了的,知是自己强荐,反而引起官家的反感,竟采用迂回战术,打主意打到太皇太后身上了。”
太皇太后顺势靠了软枕半坐着,也是多了几分感慨:“是不易,心思也是重了些,但今日瞧着这孩子很是不错,婉态殊荣,机灵有趣,按照太后意思,人品也是极端正的,确是当得皇后的。”
清斋跪了,帮太皇太后捏着腿:“今日瞧着应晚娘子是不错,可太皇太后不是已经选定了宰相家的闺女。”
太皇太后面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容:“当日,太后一分析其中利害,我方才认识到我考虑的还有些欠缺,宰相家怕是门第太高,反而容易打破朝政平衡,太后之所以选择家道中落的应晚,想来也是千思百虑过的,这一层她如何看不透,她心里断定我会为了我朝大势,顺手推舟应了这个人情的。”
清斋听了赞叹道:“这才是高手过招,老奴跟着太皇太后这些年了,竟也没想到这其中的厉害,可太皇太后既然看出来了太后的算计,您老人家怎么就应允了呢。”
太皇太后眼神悠远,仿佛看透了一切:“老身半截入土的人了,本不应该插手这些俗事,可奈何这是王家的江山,是他的江山,我入土了还是要和他汇报守业情况的,在这方面,我和太后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想要王家的江山永固。”
这一日清晨,应晚照旧在纹绣坊工作,潭烟看了她的十二点鱼福图就要完工了,甚是高兴,就在二人讨论之际,马主管端了十二分谨慎,领来了金花麽麽一行人走了过来:“应晚听旨。”
应晚心下一喜,想是太后终于来接自己了,去卧房换了一套干净些的衣服跪下接旨:“奴婢接旨。”
马公公却不再说话,应晚恭着身子只见香云纱裙摆走了过来,心下暗奇,这香云纱可是太皇太后喜爱的,怎太后身边的人也是,只听得一中年妇女的声音朗声道:“太皇太后懿旨,今日调拨应晚至寿康宫伺候。”
应晚心下一颤,自己原不是选秀入宫,因着太后喜爱才偶进宫伺候,近日之事没成想将自己卷进了深宫,若是真成了太皇太后的近侍,是福是祸却全然不知,当真是忧虑至极,应晚如此想,却不露半点声色,匍匐在地接旨道:“奴婢谢恩。”
那中年麽麽见应晚态度恭敬,也带了几分悦色道:“起身吧,太皇太后让娘子三日内收拾妥当了,就到寿康宫当差,老奴三日午时来接娘子。”说罢,在马公公等众人簇拥下离开了。
应晚内心五味俱杂,她从未想过在宫内居住,更不曾想过这一年会经历如此多的跌宕起伏,她深深的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只盼着能与母亲一般,过个平常人家生活便罢了,怎奈何造化弄人,偏偏就与宫内最尊贵的人搭上了缘分,难不成这就是母亲说的,求什么不得什么?她边想,神游般往卧间走,众人投来的羡慕眼光全不曾看见。
潭烟跟随着她走进来,看着应晚的样子,以为是惊喜过度引起的精神恍惚,便高兴道:“你看看你,马上就要是做太皇他后近侍的人了,怎么这般沉不住气。”
应晚听了才回过神:“我表现很异常么?”
没待潭烟答话,瞳朦走了进来,脸上带了淡淡哀愁道:“是了,很异常,我原以为你不过是贫苦人家的女子,才多了一份疼爱之心,现在想来,马总管,金花麽麽对你的态度究竟是不一般的,是我眼浊没看出来,你究竟不是池中物,和我等是不同的。”瞳朦仿佛自说自话,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应晚听了知是借着话由,瞳朦感伤自己的命运,拉了他俩坐到身边,推心置腹道:“我来这里半年,要不是你俩帮衬着,我的路就难走多了,我也不是瞒着你俩什么,我以待罪之身罚到此地,本不是什么荣耀之事,如何对别人讲。”说完,声音带了几分悲伤与无奈:“我更不是什么尊贵之人,因着机缘巧合才走到了这一步,这一去,还不知是福是祸。”
二人听了,也知应晚不易,就不再追问什么,潭烟从床边包袱里取出一枚碧玉做的平安扣,交与应晚道:“你我相识一场,就是缘分,我也没什么尊贵之物,这是我被卖入宫中时,母亲悄悄留与我的,送与你做一个纪念吧。”
应晚听了忙推辞,瞳朦却将耳朵上的一只珍珠耳环解了,羞涩道:“我真是没什么可送与你,这耳环我本有一对,我送你一只,你在纹绣坊外看见她了,就当是看见我了。”
应晚深受感动,收了瞳朦的耳环带了,却将潭烟的平安扣往潭烟包袱里塞:“珍珠较寻常,我收下了,只是潭烟的平安扣是你母亲送的,这里面意义重大,我实在是不能收,你要是不介意,我看你床边这个香囊别致,我要了去,也是当个想念。”
说着从自己包袱里掏出两只绿松石吊坠递与二人:“这是我二兄长从异域带来的,进宫时拿在手边把玩也就带进来了,不成想这一来就未回去。”想着自己稀里糊涂进宫竟也有半年多了,思念之情浮上眼眸,哀思道:“还好认识了你二人,也是不枉这一遭了。”
三人说到伤心处,一同拉着手掉了眼泪,午时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