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改变命运，知识就是力量。”高蓬随口说道。

“什么？”贝托难以理解地问了一句的同时，旁边却传来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很有意思的观点。”

搭话的正是海神教会的鲀祭司。他带着孩子们也来到餐厅用餐。恰巧听到了高蓬的话。

“大海广大，鲀祭司。”高蓬学着刚刚从桑那学来的海神教礼仪，张开双臂后又合拢抱胸。

“大海广大。”鲀祭司同样回礼。“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智慧的火花，我们不应让它熄灭。”

“那还需要祭司大人的教导。”高蓬谦虚地说道。

鲀祭司微微点头，面含微笑的说道：“你们继续进餐吧，我就不叨扰了。孩子们也饿了。”

见鲀祭司走开，贝托又阴阳怪气地学着高蓬的话，扭着身子说道：“那还需要祭司大人的教导。”引得蒂垛也跟着贝托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卢卡“啪啪”两下各敲了贝托和蒂垛的脑袋一下，又拿眼狠狠地瞪了两个家伙一眼，才对着高蓬说道：“别理他们。从小就没个管教。”

高蓬哪会在意这个，他慢悠悠地吃着自己的午餐，细细地品味着。鱼肉本身的味道与地球上的鱼肉并无本质差别。烧制的酱料肯定没有现代社会来得丰富。但好在食材新鲜，味道别有一番风味。面包不能奢求精面，所以粗粝的口感几乎无法改变。不过配上菜里的酱汁，也能下口。至于饮料，难道你还希望能有可乐吗？

高蓬通过这种方式不断地提醒自己，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而且社会生存环境恶劣。自己必须适应这个世界，融入这个世界，然后再想办法，让自己活得更好。

“等我们到了沐恩港，团长有什么样的打算？”高蓬问。

卢卡没有立刻回答，低着头吃了些鱼肉后，才看着高蓬说：“在我加入白水佣兵团的时候，这个团有八个人。后来走的走，死的死，留下了我们几个。你要说打算，我当然想好好接任务，让大家都能攒一笔钱。要么在新世界圈上一块地，要么回去能做个什么。至少下半辈子无忧。”

“但自从你受伤以后，我想了很多。”卢卡看了几人一眼，又叹了口气，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兰斯拍了拍卢卡的肩膀，贝托和蒂垛也安静了下来。

卢卡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真的没什么本事。兰斯，我连字都不认识。”

“这不重要。”兰斯轻轻地说。

“我也不知道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蒂垛，还是那句老话，女人总要回归家庭的。没有家的女人，最后有多惨，你见过。”

“哪个好男人能看上我这样的啊！”蒂垛小声嘀咕道。

卢卡没接话，也只是叹了口气。“所以，卡努努，我们没有打算。没有，什么都没有。如果一定要说点什么打算，那我们就是海里藤壶，在没找到扎根的地方前，只能不停地在海里漂着，直到有一天，神灵庇佑，给我们一块扎根的地方。或者就像赌徒一样，期待幸运之神的眷顾，突然暴富。”

高蓬完全楞住了，他完全没想到，随口的一问，居然得到了这样一个回应。这不是午饭期间的随意闲聊吗？老大怎么突然就像崩溃了一样。这个节奏不对啊。

高蓬急忙想要将话题给拉回来。“我觉得，咱们一定是缺了根大腿？”

“大腿？”几人都有点不明白高蓬的意思，只是蒂垛问出了声。

“就是一个能带我们飞，能庇护我们，能让我们发财的人。”高蓬急忙解释道。

“人家凭什么啊？”贝托一脸不屑，连解释都觉得是费口舌。贝托太清楚那些贵族的做派了，就算你想给他们当狗。没有关系，没有几代人的侍奉，凭什么会用你一个陌生人啊。而且就算用你了，没有多少年的考察，你连贵族的边都靠不了。何况，下面还有家生子的挤兑，关系户的压榨。那可一点不比当佣兵容易。佣兵运气好了，也不是没有暴富的机会。

而这一切，高蓬并不清楚。他只是看着不远处的鲀祭司，若有所思。

鲀祭司的晚课在晚饭后半小时开始。由祭司在甲板上讲述海神教里先知与圣人的故事。当然，也有些平凡信徒的故事。中间穿插着海神教的教义，和一些为人处世的教诲。鲀祭司并不介意其他人旁听，和高蓬除了打招呼外，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直到五天后，高蓬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拼读，在晚课后想找鲀祭司借本书。同时，高蓬也得到了系统奖励的格斗经验。

“卡努努，你和你的朋友都不一样。我能看出来，你的朋友们只是海中的藤壶，能够依附在哪里，就依附在哪里。可你不同，你是一头鲸鱼，大海任你畅游，鱼群是你的口粮，黑鲨也难以与你匹敌。”鲀祭司看着海面说着。

“鲀祭司真是说笑了，我一个小佣兵，哪有祭司说的那么厉害。感觉你这说的就不是我，是那些天生贵子。”高蓬急忙谦虚道。

“海神是伟大的，祂赐予我们看破命运的眼睛。而从你的身上，我能看到命运的闪光。那是能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光芒之人。”鲀祭司看着高蓬说道。

高蓬似乎心领神会，张开双手，又环抱在胸后，虔诚地说道：“大海广大，赞美海神。若我有所成就，那一定是海神的庇佑与恩赐。”

鲀祭司微笑着点头：“你对海神的虔诚，自会得到海神的庇佑。大海广大，愿海神的双眼永远注视着你。”

“祭司大人，请相信我对海神的虔诚。只是前路迷茫，我和我的队友犹如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一个浪花就会让我们葬身大海。没有大船庇佑，我们很难在大海上遨游啊。”高蓬说。

“不用担心，海神不会漠视虔诚信徒的苦难。在沐恩港，提姆总督的书记官汤姆逊是我神忠实的仆人。我相信，你拿着这封信，他会帮助你们的。”鲀祭司从怀中掏出了一封封着火漆的信件交给了高蓬。

“好了，今天就聊到这吧。这本海圣经就算是我送给你的。它陪在我身边很多年了，你没事多看看，一定能更加理解海神的教诲。”

“我一定仔细颂读，细心领会。”高蓬接过海圣经与鲀祭司的信，深深鞠躬。

回到船舱，高蓬赶紧找到了卢卡，激动地说道：“我们有大腿了。”

“什么大腿？”卢卡看着高蓬一脸的茫然。

“你是被哪个老爷给看上了吗？大腿，大腿。你那个小身板承受得住吗？”也在房间里的贝托嘲讽道。

他觉得自己最近是越来越看不惯这个卡努努了。原来的卡努努，和自己就是最好的兄弟，是能把背后交出来，毫无顾忌的生死之交。是可以为了兄弟在腿上扎刀的铁哥们。是要一起喝酒打闹找猫女的狐朋酒友。

可现在的卡努努算什么？阴阳怪气，莫名其妙，一天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词，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觉得火大。狗屎一样的家伙，让人恶心。更可恨的是，大家居然都能接受他，难道他们都忘了卡努努了吗？这个家伙只是披着卡努努皮的怪物。

完全没有在意贝托的嘲讽，高蓬从怀里掏出了鲀祭司交给他的信。“你们看看这个。”

“哎哟，我又不识字。鬼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啊！”贝托依旧在旁阴阳怪气。

“是海神教会的火漆。没问题。”兰斯走过来看了一眼那个红色的火漆。上面印着一头挥舞触须的海怪，海怪的身后还树立着一把鱼叉。鱼叉上的飘带绕着海怪围了一圈。飘带上还写着“大海广大，赞美海神”。

“上面写了什么？”卢卡问道。

“书记官，汤姆逊亲启。”兰斯简洁地说完后，稍稍沉默了一会说：“世俗和教会之间的关系非常非常复杂，有合作，也有对抗。我们……”

兰斯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确是大家都懂的。高蓬“呲”地一声笑道：“兰斯，我们连未来都没有，还有精力考虑那么深刻、遥远的事？”

“这就是一条大腿，可以傍的大腿。我是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如果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把握，我们还想怎么翻身？靠不停地接任务，碰运气，然后在意外中死去，在失望中离开？”高蓬开始用煽情。

“沐恩港的书记官，有着非常大的权利。这样的大人物，平时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搭上线。我觉得可以试试。”卢卡低声说道。

“但那只是那个祭司给卡努努的介绍信，不是给我们的。谁知道卡努努到时候会怎么样。说不定傍上了大腿的卡努努，直接就把我们甩开了。”贝托继续在旁边阴阳怪气。

大家都知道贝托只是单纯地在找茬，但他的话好像又有那么点道理，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不自觉地会去想。

高蓬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收起自己有些兴奋的心情。表情慎重地说道：“贝托，我很遗憾，卡努努走了。我听团长说过，你和他的感情非常好。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我确实不是曾经的卡努努。哪怕我还用着他的身体，可他也回不来了。而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好好地活着。”

贝托的话也许只是单纯地情绪化，他没有深思，没有细想。可人性的特点就是站在自己熟悉的一边。没有那么多对错，没有那么多道理，就是我和你熟不熟，我要不要挺你。而在这个小团体里，高蓬知道，自己依旧属于外人，还没有被他们完全相信。

高蓬甚至可以肯定，卢卡也许会多想想，而蒂垛则会完全站在贝托那一边。而有了贝托和蒂垛的站队，卢卡就不得不考虑着两个小家伙的意见。毕竟一个是战友的儿子，一个是队友的女儿。他需要照顾好他们，这是他的责任。至于兰斯，他不爱说话，但又好像事事明白。

就像贝托说的，鲀祭司的介绍信，只是给自己的。等船靠岸，自己就可以拿着介绍信去找书记官，谋一份差事。甚至，鲀祭司还可以帮自己引荐，让书记官更加重视自己。而这一切，似乎和白水的众人没有一分关系。

但高蓬却并不是这样想的。在回船舱之前，他就想得很清楚，无论干什么，他都需要一个小团队。一个人，是没办法在这个世界活得好的。他需要朋友，需要臂助。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而眼前的几人，是最简单的选择。如果未来有变，那也是未来的事。但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真正的卡努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