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落在少女的秀发上，仿若染色一般。

无悲无喜的眼眸中暗藏汹涌，少女背光而立，嘴唇翕动。

“爹爹，陛下立新规，绝黎民百姓修行之路，是为了什么？”

其实在梁国建立前，更多的还是修行者，不管是世族还是平民都有所修为。但是立国后颁布的第一道诏令就是把民间修行法门全都收归朝廷，禁止随意修行，必须在官方记录身份，给出的理由是“恶民若不受拘束，便会危害苍生”。

所以沈瑜不是对修行有意见，而是对朝政有所意见。

沈无锋皱起眉头，似在认真思考，他几次张了张嘴，但又觉得不妥。

他负手望向天空，目光深邃，良久才慢慢开口道：

“甚多，但总的来说，是为了稳定。”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

“所有人都有杀人的能力，也就意味所有人都有被杀的可能。”

沈无锋叹了口气，神情带有几分追忆。

“你可知也曾有人乐善好施，匡扶正义，帮助弱小，但最终却死在被帮助的人手中。”

沈瑜目光微动，她猜到这或许是梁国建立前那几百年间的往事，如今已经成为了不可提及的禁忌。

或许新规就与此有关。

爹爹一定知道内情，但他不愿细讲，或者说他不忍细讲，也觉得讲了没用，不如不讲。每次涉及到往事时，他的表情总是带有喟叹与迷茫。

沈无锋苦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沈瑜想了想，答道：“爹爹，女儿在想，若是世人只被允许庸庸碌碌，修行之法仅掌握在少数人手中，那无法修行的那些人，不就永远只能活在阴暗里了吗？”

说到这，沈瑜的神情有些落寞，看得出来，她并不认同新规。

闻言，沈无锋一下子紧张起来，忙说道：“休得胡说！”

顿了顿，又低声道：“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不可妄议朝政啊！我本以为你性子淡然沉稳，没想到却是如此莽撞！”

沈瑜闻言却摇了摇头，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没关系的爹爹，很多人都说过。”

沈无锋的心情随着沈瑜的话音落下而七上八下的，他属实没有想到，自家女儿居然是在想这些事情。

有些无奈道：“咱们和你口中的很多人不一样，现在正是敏感时期，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啊……你忘记年初了？”

沈瑜沉默，她想反驳爹爹，明明楚家一事也没死人，怎么就杀身之祸了？

不过她忍住了，没说话，而是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见状，沈无锋也知道这个问题不解决，女儿怕是不会修行，便又追问道：

“依你观之，应当如何？”

这一问像是打开了沈瑜的话闸子，她面色有些红润起来，但多年来的礼仪又让她克制住：

“爹爹，我看书中所说，自生而知之者诞生，为天地开造化之后，世界曾进入了很长一段时期的‘凡人阶段’，在那段时期，世上没有修行者，人们在先知的带领下相安无事的生活。

先知死后的千年里，逐渐有人吸纳灵气，获得造化，修行最快，天赋最高的几人站在世界之巅，于是才有了世家。”

说到这里，沈瑜停住了。

沈无锋听懂了她的意思，捋着长须说道：“所以依你之见，应当重现世间无修行的景象？”

见爹爹理解了自己的话，沈瑜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沈无锋哈哈大笑，敲了两下沈瑜的头顶：“傻闺女啊，你聪颖过人，怎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呢？若是所有人都弱小，那不是真正的稳定。”

“可若是所有人都不修行了，不就没有靠修为高高在上者了吗？”

“哈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就算没有修为，一样会有高高在上者，人心不死，都是空谈，贪心不足蛇吞象……既然总会有高处的人和低处的人，我们又有先祖留下的传承，自然要守住基业。”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