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老本行，去教小朋友画画。”沉默了一会儿后，何晨首先开口。

“你呢？”顺着时针方向，许采婕看向冯箬。

“差不多，也是教育行业。”冯箬开口答道，她想起来下周还要跟老爸去剩下两个学校开会跟写报告就觉得生烦。

秦晴低着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话题，她忙着回复信息。

她终于可以问他了，她迫不及待又有些胆怯。

“不知道。”李程回答到。

这个模糊的答案让许采婕发晕，她需要确切的信息。

“那去哪里工作有没有想好？”一个地址也好，她这么想。

“不好说。”李程依旧模糊，更可恶的是他听起来就有些敷衍。

“你干脆来我家厂里给我打工吧。”秦晴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没有抬头。她参加的大赛在人员名单上出了点问题，主办单位让选手重新提交一份导师相关资料，她不得不在这个时间给导师发消息。

“行，什么待遇？”李程出乎许采婕意料地接话，他甚至饶有兴趣地看向秦晴，只不过对方一直没有抬头。

“你，包吃包住就可以了。”

“反正不会亏待你，来给我们家的木门上色。美术生，画点木纹很容易吧，桦木画成红木的纹理，再调成相似的漆，那点活你暂时干不了，让厂里老师傅做，刚开始你就顺便扛扛木头之类的。”秦晴说鬼话，也是信手拈来，形容得一板一眼甚至带细节。

“哼……”李程忍住笑意，嘴角却不自觉笑起来。

“好，可以。”

“带上健康证。”她终于抬起头，神色自然地看向李程。

导师的回复很快，给她发来了一份已经整理好了的资料。这种大赛她参加得不少，最少能拿个三等奖，得奖的次数多了就成了老师面前的小红人。这次的导师是她第一次填，因为她喜欢他写的那篇诗，在博客上无意中读过，事实上这位指导老师没有指导过她什么东西。

中秋的月光越夜越美，他们四人把柚子一起吃了，柚子皮被秦晴借了何晨的打火机烧黑了一半扔在了垃圾箱里，这是她家乡过中秋的仪式。按理来说柚子皮烧成的碳过几天之后要被加进白粥熬煮吃掉的，但学校不得开火便作罢了。

许采婕中途回了宿舍，将哥哥寄来的月饼跟他们分享。她将双黄的一个留给了李程，但李程却道了谢，没有收下，说是不爱吃月饼。

秦晴切开月饼，发现里面只有白莲蓉的馅，她对半两次切成四份，吃了4分之1就没有继续吃下去，将剩下的三块放在了四人围成的小圈中间，她不吃没有蛋黄的月饼。

冯箬拿起一块吃起来，她很爱甜食，但是水果味的月饼她不是很喜欢。问过秦晴之后她吃起白莲蓉，虽然没有蛋黄有些单薄，但比水果味的月饼要可口很多，她又吃了一块。

还剩下一块，看得出来何晨已经饱了。

许采婕拿小叉子插进这一小块月饼中，她在犹豫要不要吃掉，最近她在减肥。

那天夜里她躺在床上，入睡前耳畔像是自动响起他的声音，“你的月饼还是要尝尝的。”李程开口。

回去的时候她们在月光下合了影，存在了许采婕的手机里。她的相册里其实还有一张男孩的身影，她拍的十分匆忙，怕被看出来什么。

许采婕打开相册，这一晚的图片被手机自动分类了时间和地点。轻轻松松就找到了这一张半年前的合照。

那天晚上她临睡前给秦晴发消息，事实上过了24点，是已经是中秋的第二天了。

应该是11号，许采婕翻开聊天记录，时期是9月11日，去年。

“你们有些奇怪。”许采婕记得自己是故意这么说的，说得模糊不清，她想让秦晴给她一个解释。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看你们的互动，有够奇怪的。”

“你有话跟我说么？”秦晴轻易地问到了点上，许采婕知道她很聪明。

“你，喜欢他？”许采婕屏住呼吸，她其实知道答案应该是怎么样的，但是她忍不住担心起来。

“明白了。你喜欢李程是吧？”秦晴回复得很快。

“那你呢？”她像是在逼问。

许采婕回过头再看这段聊天，她自己都觉得是有些太莫名其妙了，但是当时的她莫名有些不安，她其实并不是担心秦晴喜欢李程，而是相反的事实。事实证明，她当时的预感准确得离谱。只不过半年时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看清楚事实，将头一股气埋进土里甘心做个鸵鸟。

“我什么？我喜欢何晨。”

对方的回复在她今天看来像是个特写的笑话，许采婕冷哼一声，她记得她当时很震惊这个回复，但秦晴解释一通之后她还是相信了。

“为什么？因为他很幽默呗。我还以为你知道了所以过来逼问我，结果你问我是不是喜欢李程，真的是……”秦晴的回复带着她鲜明的语言特色。

“哈哈哈哈哈”许采婕当时舒了一口气长气，她很欣慰这种结果。

如果争，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争得过秦晴，她不想这种事情发生。但如果真的发生了，当时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她也会尽力一把，赌上友情去搏一搏，毕竟要争就得争最好的。

“你没有必要这么逼问我。”

“现在是你们两个的事情，是你跟他，不是你和我，或者我和他。”

“也是你太过于敏感了。”

许采婕滑到这里手指突然停了下来，脑海中自动出现秦晴冷脸的表情。看似像一朵向日葵一般的秦晴，面对正事的时候的时候冷静得可怕。陪伴在她身边久了，许采婕意识到她是朵血红色的玫瑰，不加修饰，布满荆棘。

“这个语气……”许采婕皱起眉头，她想起来冯箬那天的话，那种熟悉的感觉。

“现在是你们两个的事情……”许采婕看着屏幕上的字，不自觉读出来。

“是你跟她……”

“不是你和我……”

“或者我和他。”

“采婕，你跟她，从来就不是对手。”冯箬的话又浮现在耳畔，甚至于她那天的坐姿，也像极了秦晴，许采婕突然觉得脑袋发疼，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谬，又觉得惊恐。

三人的合照留存在各自的朋友圈，定格着那一份美好。

同样是这样的深夜，秦晴坐在椅子上戴着耳机。导师一个小时前给她发了恭贺的消息，大赛经过了半年终于把奖状发了下来，她拿了一等奖。她整夜都忙着整理全国大赛的资料，为这一次的比赛准备起来。

几个师妹的合照刷屏了她的朋友圈，她记起来自己也曾拍过相似的，于是顺着日子找了回去。

她忘了大概的场景，但她依稀记得李程若无其事地问她在回复谁的消息的时候，她跟他坦诚地说了自己参加的大赛出了点问题。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显然不太合格，将他们的资料丢失了，她觉得有些烦躁。

她记得那一晚李程似乎是长叹了一口气，他苦笑对秦晴开口道：“这是理所当然的礼让和谦虚，多体谅就是了。”

秦晴记起来她说这是强者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强者天生要对弱者包容。”李程接话道。

“必要时候还要装作一无所知。”秦晴也接话。

“对弱者的闲话要无视。”他看向自己。

“对强者的闲话要警惕。”秦晴看向他。

秦晴记起来那一天，她感受到了一种共振。

指导老师给她发了新大赛的消息，正是她准备的这一项。抽屉里的证书已经有些放不下了，新证书在行政处她还没有来得及去拿。

她想起来今晚的球赛，李程喝水的时候直勾勾看向她；

她想起来第一节时他看向观众席茫然地找些什么；

她想起来后排画着红唇的许采婕。

她冷眼面对着这一切的发生。她对于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无可奈可，也对许采婕的处理方式感到无语，但她没有给任何人判死刑，直到今天，她也不能完全相信谁的话。

但有一个情况显得有一些危急。

秦晴扶了扶额头，觉得有些头痛。

这半年发生了许多事情，让她差点忘了那晚的窒息。她想起今晚李程看着自己的眼神，他喘息的身体，锁骨上的汗水，吞咽时的喉结，她泛起了不应该出现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