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家师傅堂堂一个几百岁的金丹老头,天天穿着小黄衣和一帮老掌门跟老大爷大妈一样,东瞅瞅西瞅瞅的在景点里打转,偷偷摸摸的物色新弟子的样子就不自觉地眼角含笑,但看着风雨里的断壁残垣的异地他乡,纵使他是个百岁金丹也不禁眼眶微热。
一时间风雨又大了些,纵是七月暑热,但少年只觉得冷。
一夜过后,天空刚刚放晴,李念回就盘坐在屋顶面朝东方,心法默念之间,一道蒙蒙紫气就眨眼之间没入少年心神。
正是云雾心法,李念回能百岁入金丹此心法功不可没,末法时代,灵气枯竭,很多需要消耗大量灵气才能修行的法门都渐渐被废弃,云雾山能留存至今还能造就两位金丹和几位筑基正是因此心法并不过于依赖灵气。
末法降临,灵气枯竭不过是道的“远离”所带来的表面现象,其中的本质是很多原本适用的部分“道”发生了改变。
而灵气枯竭只是其中之一的表象。
天地如一台精密的机器,任何轻微的变动都会引起“道”的改变,区别在于影响的多寡。
自末法时代降临还能留下道统的心法门派,更是大浪淘沙无一不是直指大道根本的,最上乘修炼功法。
而云雾心经是初代掌门从石牌上领悟另起的名字,那碑文传承浩如烟海,真正阐述的更类似于“炁”,资质不同从碑文中领悟的亦有所区别,只不过所属同门所悟左右都是各种飘渺的“炁”,索性门人都叫云雾心经了。
或者更正式的一点的就叫雾来真诀。
而李念回更是末法时代,百年便修成金丹道果的天赋异禀之辈,所悟心经更是无“雾”不包,已经十分接近那碑文所阐述的道了。
元神此刻还未彻底与这幅躯体融合,也不清楚此方天地的道是否还暗合他所修习的心法奥义,如此只修“东来紫气”滋补元神,他此前仔细观察过,这日月轮换,阴阳交泰之际“道”的变化与前世无异。
否则他可不敢在陌生的天道规则前胡乱修行,一旦有误非出大问题不可。
紫气于灵台之上行至周天,直到四个轮回之后方才慢慢消失稀薄不见。
李念回睁开眼,看着天面瑰丽的朝霞,长长的出了口,感觉到眉心的一丝饱盈感,悬着的心才慢慢的放回肚子里。
虽然只有一丝充盈,远没有刚苏醒时强大,但却意义重大,表明自此之后他的修为还有修复的可能,并非无根之水,而且他感觉这天地的道更加有“活性”远非前世“死气沉沉”的天道可比,而对于一个天赋异禀,之前又在末法时代修行的修士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兴奋的吗?
如果有希望谁又不希望能看到更高处的风景呢?
心念至此,少年胸中更是豪情万丈,索性一不做不休,灵台元神更是全力运转经文,如一颗太阳瞬间绽放出万丈光芒四射进少年的躯体,一时间原本还有所滞涩的身体经脉更是如白雪般迅速消融,灵魂之光裹挟着玄奥的经文落在周身各处,或烙印在莹白的骨上,或埋入纤毫的经络中生根,又有落入滚滚不休的血液再流经每一寸的肌肉和细胞。
像星辰密布的锚点在扯动漂泊无根的巨船,缓慢而有力的从灵台上那片白茫茫的经文太阳里扯出一道如玉般莹白的长虹,那正是李念回前世百年的功果,也是所有雾来山修士的经文所化,本命之“炁”。
一时间剧烈的疼痛让冷汗瞬间打湿了少年的身体,他此时的元神没有肉体依托,现在就分离本命神通,无疑是寒天地里的被剥去皮肉,这也就是云雾心法神异倘若换了其他没有元婴的金丹修士,非得在分离的顷刻之间被外邪吹的灰飞烟灭。
他要让他的本命神通也如那些经文一般,彻底的在这具身体的丹田中落下锚点,强忍着元神蚀骨啄心之痛,念动口决,那长虹顿时炸散成飘渺的云雾,瞬间充满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直到万千符文开始闪烁,渐渐反补方寸灵台之上已经微弱如烛火的“太阳”,那一道莹白的云气才从万千毛孔中重新凝聚成虹,再次环绕元神。
随着最后一缕白雾回返,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的少年才趴在地上喘气如牛,汗水早已打湿衣衫,在小房顶上积起浅浅的水渍。
休息了片刻的李念回艰难的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对着远处初升的朝阳,郑重的磕下三个响头。
被汗水打湿的眼睛里是那个在景区捡着瓶子四处溜达的小老头。
是百年来朝夕相处的师兄、师妹们。
是大隐隐于市的雾来山门。
是那个意气风发在山巅闲时打坐的白云真人。
他直起身子,再难分辨眼眶里的汗和泪。
半响,那废墟里直起来的身影,又是躬身一拜,自此少年一别雾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