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几乎用一个人肩头扛起一个家庭的女人，浑身写满了疲惫，白皙的皮肤早已失去了光泽，鱼尾纹不适时宜地早早爬上了她的鬓角，汗珠子还凝聚在她的额头，噗的一声，掉落。

眼前的情景让她楞在那里，？这是那个沉默是金的大小子么？这是那个让她头疼的二小子么？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开心地像家雀儿？

热腾腾的菜摆上餐桌，五个人的座位还空着一个。

父亲冯伟龙回不回来吃晚饭也没个准信，但不回来饭大都打个电话回来。今儿个却是没有。

“还是等等你爸吧，虽然……”曹雨把没有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

冯云笑着说：“妈，咱不等了，我放学的路上遇见他了，他说找工作去了，可能要晚一点，让咱们先吃。”

应该不会喜提15天，还要缴纳5000块的培训费吧。

“真的啊！”曹雨一脸的惊喜，“浪荡了这么多年，也该找个稳定的工作了，这个家真的需要一个顶梁柱的男人。”

父亲冯伟龙是一个彻底躺平的人，在外面打着零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吃喝嫖赌，雨露均沾，咳，真不知道老妈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

也许是他会骗人的俊朗外表吧。老妈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一个恋爱脑，等发现上当已经是孩子他妈了。

冯云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悠悠地说：“老妈，你恨老爸么？”

其他俩孩子都不由自主地放下了筷子。

冯桃歪斜着头：“哥，你提他干嘛，他什么时候把咱们放在心上，咱吃饭不香么？”

曹雨轻蹙眉头，叹了一口气：“小桃，不许这样说你爸。哎，恨他啥呢，当初是我选了他，年轻的那会，你爸可帅气着呢，嘴上就像抹了蜜一样，知道哄我开心，提供情绪价值，可是后来啊，他变了，尤其从老家贵州搬到这里来，哎，就玩着不着家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呗。我也劝过他找个正经工作，我的压力也小点，毕竟家里有三个孩子呢。”

曹雨说到这，眼眸有些湿润，蒙上了朦胧的雾气。

“可你爸坚持不下来，没个定心，还经常在外面整出事情了。算了，也不靠着他了，就我扛着吧，等你们长大了就好了，就是千万别学你们的老子，将来娶了媳妇，让媳妇受罪。”

饭桌上，冯云夹了一块肉给母亲曹雨，“妈，你辛苦了，我们会很快长大的，到时候啊，就是你享福的时候了。”

“就是，就是。”老二在一边帮腔。

曹雨看着冯桃，“你啊，不给妈惹事，这就是妈最大的幸福了。你脸上的那红印印怎么回事？直到现在我才逮着空问你呢。”

冯如雪愣愣地看着哥哥冯云，然后把头挑向一边。冯桃则极其自然丝滑地自嘲：“妈，你也是知道的，我在外面跟人干架，一直就没有输过，只是今天输了一场。”

冯如雪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曹雨怔怔盯着冯云，好一段时间瞅着。自言自语着：“这老大好像是变了点了。”

在几个人热乎乎聊天的时候，冯伟龙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裤子上的一块污渍特别地显眼，头发一绺一绺地耷拉在一边，精神萎靡不振。

冯伟龙首先低着头充满歉意地看了一眼妻子，然后眼神复杂地扫了大儿子冯云一眼，默默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吃饭。

冯桃狠狠地瞪了他老子一眼，语气很是不善：“都这么晚了，就别回来了。”

“老子把你养大，有了用了是吧，你个不孝子。”

老冯把儿子给怼回去，但终是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夜色沉沉，而苍穹星光耿耿。已经是晚上10点半了，冯云依旧没有睡，这对于一个高三学子而言，睡觉时间还是尚早。

学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在等一个人，他的老子，冯伟龙。

冯云内心笃定，今晚他老子一定会来到他的房间，开展一场父与子的对话。

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

冯伟龙吃了晚饭，洗了把澡，休息一会后，气色明显好了很多。他在冯云的书桌边坐了下来。半晌，他掏出一根烟，点上，幽幽地吸了一口，烟雾把他笼罩了起来，他的样子也变得有些朦胧。

“小云，这件事，你别跟你妈说。她，她也挺不容易的。”良久之后，从他的喉咙里挤出这一句话来。

“我说了！”

“啊？”冯伟龙一脸的紧张，他可不想让这囧事让老婆知道，玩归玩，闹归闹，对老婆那是真爱。

“说你出去找工作了。”

冯云没有吱声，默默地坐着。老冯和他说话的语气不像是父子，更像是大哥和兄弟，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老爸不是一个好老爸，这我都知道，你们心里也都是这么想的。你们都心疼你妈，对我……”

“我也想改变自己的，可浪荡了这么多年了，一下子转变还真是不容易。”

冯伟龙声音低沉了下来，把头深深地埋进敞开的膝盖里。

冯云看着眼前憔悴的父亲，打心里真的原谅不起来。

“老爸，您都是结了婚的人了，有老婆有孩子，真应该活的像个男人，顶天立地。

冯伟龙的老脸腾地红到了耳朵根，嘴里也不由自主地念叨了起来：“以后会改的，要在你们面前做个榜样。老爸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冯云有些哑然失笑，这话术听着熟悉啊。

冯伟龙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你也早点睡吧，高二了，好好加油，考个好大学。”

冯云一脸的生无可恋：

“老爸，你儿子我，今年高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