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为他哀悼。
踏着山雨泥泞,走来了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在他的斑斑血迹前驻足。
像是想起什么,少年突然觉得荒唐极了。
那天也是下着茫茫大雨,这位公子像往常一样同他讲话,可话题确是关于葬礼的。
姜悯:“人们太过于在意外物,死后还要厚葬入土,与其这样倒不如裸葬。”
“裸葬?!”
姜悯:“嗯,身外之物本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既是赤裸而来,为何不能赤裸而去呢?”
那时的他对于自己的丧事说得云淡风轻,没有一丝对死亡的畏惧,好像任何事他都能坦然面对。
少年闭了闭眼,叹息道:“这大约是天意吧……”
骤雨哗然,鞭挞万物,打在少年肩上的雨像根根细针阵阵刺痛他的心。
少年背起寒凉的躯体,寻了一处好地方,遵照那位公子生前的意愿,将他藏在了此处。
——
雨过天晴,滋润万物,天边通透,山水清澈,一切安好如初,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若不是眼前陡然立起的坟墓,他还会以为只是做了一场恍惚的噩梦。
以为他还安好如初的……活着。
秋风拂过,少年红着眼眶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抬首间,泪珠潸然。
木碑上苍劲醒目的血字,是那位公子的名字——那个少年写得最好的两个字。
如今却只能用来为他的墓碑铭文……
少年起身,揪起袖子将墓碑里里外外揩净后,这才擦干了满面泪痕,满眼羡慕地看着手里青翠欲滴的翡翠玉坠。
“我若是你,该有多好……”
一番心酸慨叹过后,少年凝视了墓碑好一会,眼里尽是不舍,心里却已下了不可更改的决心。
双拳紧握间,早已被掌中棱角分明的玉石硌破了皮肉,少年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悲愤与委屈。
那个唯一对你好的人,被人残忍杀害,如今只能孤零零地躺在荒山野岭中,任谁也不能容忍吧……
秋风再次袭来,卷起周边残叶,扫过少年脚边,踏着这悲恸的心绪,他决然转身,带着姜闵的仇恨,决定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而身后留下的心系之人,虽葬在了这杳无人烟的山野间,却也永远留在了他心中的净土上。
只可惜,半生颠沛流离的少年,再也没了想要依靠的人。
远处枫树掩映,一抹赤色的身影如精灵般跃动,只一瞬便消失在了深秋里。
——
“你信神明吗?”
“不信,若真有神明,人间便不会有疾苦了。”
“总有神明心系苍生的。”
“你吗?”
“如果是我,你会信吗?”
如果是你,那我相信。
——
姜燃住的书斋院离这崔府甚远,来之前姜悯就曾交代过,唯有年末可回家,其余期间吃穿用度一律都在崔府。
换句话说,此次一别便是三四月。
起初姜燃不愿,可终还是在姜悯的再三要求下答应了这次上学。
从小到大,这个顽皮的孩子对姜悯的要求就没有不应过的,既应下了,便绝不食言。
就这样,姜燃在对姜悯的思念以及起早贪黑的用功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昼夜交替。
大概是念书的日子太过无趣,姜燃清楚的记得,不他见阿兄的三月里,昼里下了十三场雨,晚间出了八次月。
一日小雨,天边灰蒙,姜燃实在是读书了累了,趴在窗前细看雨丝。
斜风吹过书页,翻弄个不停。小小的孩童,还幻想着兄长突然出现,笑着说:子鸿,阿兄来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