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安存义带着从马直上山而去。
安存秀瞟了一眼刘守光,见他仍是满面笑容,料想其间应该没什么猫腻,便也打马跟了去。
眼见安存义的马队行了一里多远便在岔路口处转了弯上山去了,安存秀连忙驱马跟上。
待到来到岔路口时,安存秀却隐约听到一阵嘈杂声似乎就在前方的不远处响起。
算了,反正寺庙有安存义检查,安存秀索性打马前行。
道路一侧是仍是瓜田,安存秀不由得有些吃惊,这幽州城竟是粮食富余到此般地步,这么多田不种庄稼,用来种瓜果。
瓜田旁边是河,约莫二丈来宽。
浪花翻滚的河水在此处要比昨晚的流速湍急一些,翻滚起来的泡沫转瞬即逝。
河边稀稀拉拉的数棵柳树被凉爽的北风吹拂着,摇曳、起伏。
河边的一棵柳树上,一个上身穿一件破旧灰色半臂(唐朝的短袖)的身材高瘦的青年被绑在上面,半臂的下半截被胡乱地塞在用粗葛麻制成的褐色窄口束裤里,中间用一根麻黑的草绳当做腰带。
他身边不远处,二匹喂养得不算太好的马匹被系在另外一棵歪脖子柳树树上。
青年黑紫色的脸庞上,一双缺乏睡眠而生有暗红血丝的双眼目光闪烁地瞟着身前几个身穿灰布僧袍的僧人。
“说罢,你的马匹踩坏了我寺的瓜,你拿什么来赔?”一个身材特别圆滚的中年和尚鼻孔朝天,不耐烦地问道。
这一片瓜地都是他在管,二匹马至少踩坏了他三分田地的瓜,这些损失都得从他私人钱囊中赔出,自是愤怒不已,
“马匹是李家的,我没钱赔。”青年低下头,难为情地说道。
“放屁,你有钱喝酒,没钱赔瓜?”一中年和尚指着青年那土褐色的酒瓮厉声喝道,“你身上那酒味,我隔了一里地都闻到了。”
“这酒,这酒是我拾来的”青年低垂的脸上赧色更重。
“你在本座面前还敢打诳语。”中年和尚低头瞪了他一眼,满脸怀疑,“你能拾到酒,咋就不拾些钱财赔我的瓜。”
青年抬起头,一脸诚恳地说道,“这真是我昨夜从那边军帐旁边拾来的酒,我一不小心喝多了,忘了早上牵马饮水,它们自己下山饮水才踩了你们的瓜。”
“欸,我管你喝多喝少,关我何时,赶紧赔钱便是。若不赔钱,我便将马匹扣下。”
“这些马匹乃是李家庄的。李大善人在世时每年不曾短了你们的香油,你若扣下,小心大禅师责怪。”
中年和尚听了他的话语心里一个咯噔,李家年年都要给寺院奉上一百斤的香油,若是为些许小事,扣下对方马匹,寺中长老若是得知此事定没自己好果子吃。
这腌臜汉对李家的事知道这么详细,莫非真是李家之人,我待细细打量一番,莫被人哄骗了去,中年和尚心中定下计较。
微风拂过,吹得柳枝飘荡。
几根细小的柳叶扫拂在青年的眉眼之间,酥痒不已,苦于双手被绑缚,无法脑抓,青年只得拼命眨巴眼睛,眼珠乱转。
见到他这番作态,中年和尚更是气到一佛升天二佛涅槃。
“娘的,你还敢跟我翻白眼。”中年和尚将其上下一番打量,突然指着青年骂道,“呸,我知道你是谁了,李家那啖狗肠的倒插门汉,竟在我这装麽做大。”
青年姓刘名知远,家中贫破不堪,为了生存,只得在李家做了个赘婿。
他的岳父在世时,尚能看在女儿李三娘的面上,给他一些体面,在庄中做些管事的活,虽然面子有些难堪却也不算太差,日子但还过得去。
待到其岳父百年归山之后,他的妻兄可是没那么客气了,直接把他做长工看待,令其牧马劈柴呵使如奴仆一般。
赘婿在哪个朝代基本都是不受待见的,李家庄附近之人对此事喜闻乐见,都在嘲笑他,此事便作为笑谈逐渐传开。
中年和尚怒气冲冲折下一根拇指粗细的的柳条,没头没脑地向其抽去,“我叫你充大,踩坏了我的瓜还敢如此作态。”
“住手。”路边一骑士大喝阻,正是刚赶来的安存秀。
“出家人妄动嗔念,动手行凶,还能成佛吗?”安存秀跳下马来,皱眉问道。
中年和尚见到其一身甲胄齐全,又是腰挎利刃,哪里还敢辩白什么,只得双手作揖,连称罪过。
安存秀拔出腰间宝剑,信手一挥,绑着青年的绳子便被砍为数段。
“怎么回事?”安存秀问道。
和尚们不敢应答,倒是刘知远上前致谢后将事情经过全盘告知。
“此事也怪不得寺庙的大和尚,是我纵马毁瓜在前。若是几鞭子能让他们出口怨气,倒也是值得。就此了结也好。”刘知远眯着眼睛说道,生怕自己的那特殊眼睛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在蔑视于他。
安存秀看着他身上的鞭痕,却是极为佩服对方的磊落,“倒也是个磊落的汉子。大丈夫当志在四海,可愿随我从戎,何必在此等地方受这腌臜气。”
刘知远闻言心中一动,两眼蓦地睁大,眼放精光,随即不久眼中光芒却还是黯淡了下去,“不敢欺瞒将军,知远却是有心从戎,只是家中浑家已接近临盆,实在是无暇分身。”
“嗯。”安存秀听闻此言更加钦佩其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从怀中掏出数锭银子抛了去。
刘知远双手一扬,便将银子接入手中,目中竟是不解之意。。
安存秀这才发现对方双臂要长于常人。
“银子给你安家的,男儿当自立门户,岂有依靠妻族之理。”安存秀走上前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还有,你为什么要冲我翻白眼,可是认为我此举侮辱了你?”
刘知远连称不敢,自己乃是天生眸子中白眼仁多,黑眼仁少,如此模样只要努力盯着别人,便会让人误以为他是翻白眼乜视于人。
为此,还有人送他“白眼狼”的绰号,他那妻兄若不是念在他体力过人,那几百斤的柴禾在他肩上如同小儿玩耍一般,早就赶他出门了。
只有他那已过世的岳父觉得他非常人,认为他是“人中吕布”,这才不顾家境差异悬殊,将女儿嫁与于他。
安存秀听后哑然失笑,“你日后若有些投军,可来找我,我乃平卢镇沈州青龙寨寨主安存秀。我暂去晋阳些时日便归沈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