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航后,小船靠了码头。阿山爷会拖着装了鱼的水箱,照例先去熟悉的店里,把大的鱼出掉。然后,从码头,沿着那条坑洼而光滑的石板路,慢悠悠地走回家。
遇到有人和他打招呼,阿山爷都会乐呵呵的问说:“好啊,吃了嘛?”如果有人回答说:“吃了哦,好晚咯。”阿山爷就会问说:“那,吃得好嘛?”如果那人回答:“吃得很好。”阿山爷就会乐呵呵的说:“吃得好就好,吃得好就好。”
而如果对方回答说:“没吃!”阿山爷就会追问说:“怎么不吃饭呀?”有时候,我和母亲赌气,也会站在家门外的路边,当阿山爷问我的时候,我就气鼓鼓的说:“没吃!不饿!”阿山爷也不生气,他就会笑呵呵的说:“不饿啊?不要紧,饿了,就会想吃了。”有时候我会把气撒出来,故意顶嘴说:“不饿,就是不想吃!”阿山爷则会说:“那,要不要拿点鱼回去?有收获了,就富裕了,能装的气就大了。这点小气,就看不见了。”有时候,我甚至会看到阿山爷拿着鱼,塞给我的母亲,然后笑呵呵的说:“拿着鱼了,富裕了,就莫生娃娃的气了。”
阿山爷的惯例,是近中午的时候,从码头,拉着水箱,走回家。下午近傍晚的时候,则会从家里,背着装了小鱼干的背篓,走回码头。一路上,也是笑呵呵的和人打招呼:“今天收获怎么样呀?”如果人说:“很好呀。”阿山爷就会很高兴:“有收获就好呀,有收获就好。”如果那人很生气的说:“没有!”阿山爷就会递上一条小鱼干,说:“不着急,平安回来就好;明天,会有收获的。”……
等我回过神来,却听见母亲在电话里头说:“前两天,阿山伯和往常一样,走到码头那边。恰好我在那捡鱼(把鱼分类)。阿山伯还问我,‘今天收获怎么样呀?’,我说‘很好,你呢?’他说,‘我也很好’说着,就坐了下来。说‘走累了,要歇一歇了。’我就说,‘那你好好歇着哦,歇着享福。’等到我捡好了鱼,也没见阿山伯有动静,我去喊了几声,才发现阿山伯归海去了。”
后面,母亲再说的话,我都听不太清。直到最后,母亲犹豫又清晰地问出了一句话:“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我说:“也就那样吧。”母亲就说:“不要紧,不着急,明天,就会很好的。”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眼前就有了一个画面,夕阳西下,老渔人的身影在码头上渐行渐远。而那个码头,依然静静地守望在那里。码头,是渔人的锚,不管走多远,那里,都是心安的归处。哪怕回来时,两手空空,那份伴你归来的平安,就是收获。而其他的,不要急;明天,就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