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笑道:“走吧,再捎你一段,我去看孙子,你还是去城西的三和杂货铺吗?”林生点点头。“走咯”,马车又穿行在川流的人群。
走了两刻多钟,马车缓缓的停在了镇中的一家铁匠铺门口,凌家铁匠铺。一四十来岁汉子待马车停稳后迎了上来。汉子穿着一件灰黑坎肩,脖子上围着一条已经是灰色的白色毛巾,古铜色的皮肤,常年打铁使得汉子浑身肌肉高高鼓起,满脸络腮胡须,双目炯炯有神。
“爹,算算日子,你今天会来。”汉子说道:“刚听店里伙计说看见马车了,我就就出来了”。说着又和林生打了声招呼:“小林生长得越来越俊俏了,当初叔还说让你过几年跟我来打铁,保你娶个漂亮媳妇,现在看来打铁就是糟蹋你这副好皮囊了啊,没事,过几年叔给你另谋个差事,一样保你取个漂亮媳妇”。
汉子的嗓门比起他爹不遑多让。白老说道:“你可拉倒吧,小林生的以后本事可比你大多了,再说了,就咱小林生这模样,将来不缺漂亮媳妇”。老人说罢又嚷嚷起来:“我宝贝孙子博善呢?”,“来了爷爷”从铁匠铺跑出来一个半大胖小子,胖乎乎的小脸上眼睛眯成了月牙,看到林生后两条胖腿仿佛捯的更欢了一分“林生,”半大胖子边跑边朝林生挥了挥手。后面跟着一位温婉妇人,她微笑着朝白老施礼说道:“白风从昨天就开始念叨您了,说你今天该来了,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在路口跑了好几趟呢。我昨天就去买了最上好的云露酒,就等您品尝呢”。说罢笑着朝林生点了点头。白老摸了摸胡须道:“展凝有心了,你是白家之福啊!”
白风是汉子的名字,凌展凝则是原铺子老板的独生女儿。白风在十六岁便来了栾城镇的凌家铁匠铺当学徒,正好当时的凌展凝也是二八芳华,白风干活勤快认真,人也长得不赖,两年后被凌老师傅收为正式弟子,慢慢两个人接触多了,也就互相情愫暗生,顺理成章的结为夫妻。在这件事上,凌老夫妻开明大度,并不因为白风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便棒打鸳鸯。可惜,几年前凌老因一辈子积劳成疾早早过世,其老伴也遭受打击,整日郁郁寡欢,两年后也撒手人寰。
林生瞅准机会,大声说道,“白叔叔好,凌阿姨好,白胖哥好”。十四岁的白博善刹住身子笑说道:“林生,哥很喜欢你这个白和哥字,但这个胖字就没必要了,我可一点都不胖,是吧爷爷。”白老看着又比上次宽了一圈的胖小子说道“你这确实不是胖,是月半!再这样下去,讨不着老婆咯”。妇人掩嘴轻笑,汉子点头附和道:“是啊,这小子就是吃的太多动的太少,等再过半年我就让他在铁匠铺打杂,减肥”。
半大胖子也不恼,双手背后,抬头望天,大声的说道:“你们不懂,隔壁小花说我是天底下最帅的人,将来非我不嫁呢”,隔壁木匠铺刚好出来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听闻后双手叉腰,杏目圆睁:“死胖子,再胡说让你爹打烂你的屁股”。众人皆哈哈大笑。胖子掩面而走,留下一个胖乎乎的背影。
林生从车上取下包裹,在汉子的帮助下背了起来。白风说:“晚上回来吃饭,你凌姨给你做了红烧肉,蒸排骨,蘑菇炖小鸡,我们今天是托你的口福了”。白老也在旁边说道:“林生,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多加要小心。你毕竟还小,财不露白,防人之心不可无”。林生点头,躬身拜谢一家人后,背着包裹朝城西走去。
林生默默地走在栾城镇的石板路上,想着这些年对自己好的人。自从九岁开始尝试上山打猎后,他慢慢的琢磨出一个道理:现在的他只能默默的接受来自不同地方的善意,报恩答谢的事,等自己再长长,等自己能力足够大时,会加倍报答这些年帮助过自己的人们。温姨一家,白老一家,以及村里村外的各位好心人们!不过力所能及的小报答还是得做的。
城西三和杂货铺,坐北朝南,虽然只有一间铺子,却比普通房屋的两倍还大。此时正值未时四刻,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杂货铺中客人寥寥无几,伙计也就偷懒打盹。林生迈步走进铺子,每次来这林生觉得都打开了新世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家里用的,身上穿的应有尽有,梁琅满目的商品每次都让林生花了眼。
一伙计看见林生笑呵呵道:“来了啊林生,肖掌柜正好在二楼”,林生回了一句:“谢谢小哥”。便抬腿上了二楼。
三和杂货铺。一楼卖货,号称没有不卖的。二楼收货,号称没有不收的。相比一楼的货柜林立,琳琅满目的货品。二楼则是两排小隔间,左右共十间,这会六间已经降下了帘子,说明里面有人卖货,至于卖什么,价格多少,只有买卖双方知道。
“林生,今天又有什么好东西啊?”后面隔间走出来一位三十岁美妇人,声音软软糯糯,身形高挑,皮肤白皙,林生恭敬一礼:“肖掌柜好”。妇人无奈说道:“你啊,每次卖货前崩个小脸,一句一个肖掌柜,卖完后一句一个肖姨,小脸笑的跟花一样”。林生说道:“在商言商,不谈交情”。肖掌柜被他逗乐了“进来吧”。说罢率先朝一个空隔间走去,林生背着包裹跟在后面。
两人面对面坐好,中间隔个桌子,桌子边上有纸笔,肖掌柜拿起一只狼毛软毫,铺开一张白纸,写上日期,卖方林生,买方三和杂货铺,然后对林生点头示意。
林生打开包裹开始往桌子上放东西,肖掌柜拿出一杆小秤开始称重定价:蝎子二两,价值八十铜板,蜈蚣三条,价值六十铜板,蛇蜕半两,价值五十铜板…肖掌柜刷刷的在白纸上写着,带点草书,看着赏心悦目,当林生拿出最后两张鹿皮后,肖掌柜看了一眼,刷刷几笔,拿过算盘一阵拨弄,最后写上合计价格递给林生,并将笔递了过来,隔间规矩,买卖全靠一支笔,出声害怕隔墙耳。
林生接过白纸,只看了一眼合计数,八十七钱三十二铜板,他就知道,肖老板又溢价收购了。他在合计旁边写上:同意,林生。字算不上好看,但很工整。八岁之后,林生就和同村孩子一起读书认字,这几年从未间断。
肖老板笑笑道:“加油啊小林生,镇中最便宜的房子也需要五十两银子呢”。林生豪气道:“要买就买最贵的,我慢慢长大,打的猎物会更值钱,将来再大一点,来城镇讨生活,说不定会成为我们系水村第二个白风叔,对了肖姨,你女儿今年多大了?”,肖老板被逗乐了:“你个小屁孩,想什么呢,我女儿才三岁”。林生悻悻道“年龄不是问题,我可以等”。肖老板给了他一个了脑瓜崩道:“那你看我行不”?
马上十一岁的林生被逗得面红耳赤,逃也似的出了杂货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