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之上,愁云惨淡,熏风凄楚。
晨越来越感觉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好像身处一个怎么都不会醒来的噩梦之中。
盩人时常抓羌人做人牲上供康都之事,晨常有耳闻。
孩子哭闹时,父母便说:“再哭,把盩人招来,抓你做人牲!”孩子会当即止住啼哭,鼻涕横流,呆呆地瞧着父母,天真无邪的眼中,泪花映着惊恐。
为了躲避盩人,晨的族人一直往大山深处迁移。
起初,族里的男人们还会联合起来防御盩人,各村都设有岗哨,一旦有可疑人等临近,便吹号角预警,男人们迅速操起农具或简单的武器聚集,准备迎击来犯之敌。
可是,自从搬到这里之后,十几年没见盩人影子,防备也就逐渐废弛,人们安心地过起平静日子,“盩人抓人牲”成了故事,进而被提取为用来吓唬人或诅咒人的口头禅。
没曾想,盩人突然袭击,数个村子都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一千多口人沦为人牲,像牲口一样被捆绑着赶往康都。
不,我们还不如牲口!
看着悠闲奔跑啃草的羊,晨这样想道。
听老人们说,盩人的祖先和晨的祖先曾经是一起放羊的一家人,不知道从何时起,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成了仇敌,常年互相攻打。
盩人迁回盩原之后,种起了庄稼,放羊成为副业。他们与康人做生意,换来铜铸的武器,做康人爪牙,打压西土其他各族,以康人为靠山,很快强大起来。
其他各族不再是盩人的对手,被撵得到处躲藏。
隔三差五,盩人都会进山抓捕人牲,祸害村庄,每次抓捕,少则数十,多则上百,像此次这样一下抓捕上千人牲的情形,晨从未听说过。
人牲到了康都祭祀场之后的各种惨状,被老人们以尽量平静的语气描述出来时,周围的听众无不毛骨悚然,有些人撇着嘴表示不相信,因为世间不可能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这些事,人绝对做不出来!”他们信誓旦旦地反驳老人。
晨对这些传闻原本也是半信半疑,“被康人煮着吃了”这话也仅仅是朋友间互相笑骂时的戏谑之言,直到盩人真的到来,如凶神恶煞一般搜捕他们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老人们的话八九不离十。
晨垂首弓腰、不由自主地挪动着脚步,被晒得发懵的头脑中偶然会冒出一幕幕往事,远的,近的,交替闪现,不过,无论这些回忆是好是坏,都已很难在晨的死灰般的心中激起半点波澜。
时不时有盩人过来抽鞭子,驱使人牲加快行进速度。
至于鞭子落在谁的背上,没有定数。
如果挨了鞭子不哼不哈或呻吟一两声也就罢了,倘若表露出半点不满,就会受更多皮肉之苦和咒骂侮辱。
在盩人眼中,晨是上等人牲,不可肆意虐待,因此他们抽打的时候,总会特意把晨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