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做梦。

森冷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铺上一层寒霜。

冰冷的机械床上，少女未着寸缕，碧绿的长发蜷曲如同海藻一般散开，双手交叉搭在心口，如同一只被绑在十字架上纯白的献祭的羔羊。

梦很复杂，冗长又窒息，像是沼泽在咕嘟嘟的冒泡，不可名状的存在在黑暗中喧嚣。

尖叫声仿佛响彻脑海，而血腥味缭绕鼻端，她看见盛放的兰花被淤泥淹没，又看见云霞构成的鲲鹏跃入黑暗，而在这黑沉沉不知名的夜里，倏忽有电光闪过，苍紫色的巨龙在云层中盘踞制造出大片崇山峻岭般的阴影，天空中突然睁开无数只蠕动的眼球，然后是穿石裂云的狮鹫划破天幕，人变成的巨狼朝着天上的三个月亮在嚎叫……

黑暗如同落入水中的墨汁一般散开，发出窸窸窣窣的低语，不可名状的存在裂开，如同许多破败的灰色布料，组成死神巨大的脏兮兮的阴影，举着镰刀朝她挥下。

恍惚中不知是谁把她往旁边推了一把，嘶哑的声音哀求着她活下去。

你要活着。

连带着我们的一起。

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讲信念，赢了的人才能决定是非对错。

输了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

于是她从沼泽爬上陆地，在无数摧枯拉朽的树木倒下的缝隙之间狂奔，自高达数十米的巨浪上奔跑坠落，不停得向前走。

她不能回头，也不能犹豫，不敢放任自己一丝一毫的休息，唯恐坠落，以肉喂食，以骨作基，成为不可名状的恐怖的食粮。

偏偏这时候，悬崖上的木桥断裂，她自高空中飞速掉落，失重感传来，她伸出手向上方的光明抓去，却只是徒劳，蔚蓝的天空离她越来越远。

……

疼，好疼。

她几乎要尖叫了，好像是有人拿着刀子在她的脑子当中搅动，所有成型的记忆都化作星星点点的白色蝴蝶，四散在汹涌广袤的精神之海。

渐渐地，她的手脚无法动弹，她的喉咙无法发声，她的意识逐渐离她而去。

连呼吸都已经变得奢侈。

她想，传闻中，人死的时候，七情六欲散去，只剩下最简单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