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的。依照巫殿传说，蚩尤禁地是限制黄帝后人进入，为何苗人却连最外层的迷障都无法破除？你是海外中国之人，血脉有异于中土各类人种。那些进入过禁地的苗人出来后就会一天天消瘦，不到一月就会死去。你出来已经一个月了，到现在还好好的，就凭此一点，长裙苗就不会拒绝你的提议。”

阿拉耶识略有不解，就算她闯入禁地没有死，保守的长裙苗不找她问罪反而允许她带外人进去，一定有其用意。

嬴归尘知她心中疑惑，索性对她挑明：“我在升座成为巫王的祭祀大典上，于恍惚中看到些东西，方知蚩尤禁地传闻为真。当年九黎部族决定南下前，倾全族巫师之力举办祭祀，以法力将血枫林隐藏到世间。血枫林的隐藏之地就是他们未来迁居之地。在祭祀前，他们都不知道即将迁居到何地，而是根据巫师的指引，为寻找失落的禁地才来到南蛮。当年祭祀的巫师，就是苗人的祭殿长老，苗人崇巫渊源长久。”

阿拉耶识黛眉高高挑起后又轻蹙，心中灵犀微动：佛经有云，色相世界，众生造作而成，如梦似幻。血枫林的显与隐，与须弥芥子、一沙一世界相比何如？我既然能神识出窍来到虚妄色界，又有什么神异不能接受？反倒是我被色相所迷，着相了。

嬴归尘看着她的小脸蛋上熟悉的纠结变换的神情，便觉当年那傲慢又灵精古怪的少女又回来了，一把拉过她的手，耐心解释道：“血枫林内部如何，长裙苗需要有人进入解密，否则空手宝山而不得入的局面无法破解，这是他们同意你进入的原因。南蛮的苗人整体排外，长裙苗尤甚。他们答应冉卫的遗民可以进入禁地生活，不过是为让你安心进入禁地的说辞，未来是否践诺，便说不定了。”

见阿拉耶识又要皱起来的眉头，他忙补充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放心，探查禁地我与你同去，里面不简单，我早就想一探究竟。”

“不行，你不能去。”阿拉耶识想也没想就表示反对，若嬴归尘出事，不说自己心血白费，冉卫人从此再无依靠。

“我必须去。巫殿的图典记载，髓风蛊毒和乌蟾根均是先古蚩尤禁地所流传于世之物，里面或许能找到它们的踪迹。”他停了停，缓声对她解释道：“换血之后，身体自是大好，我已可以练功，原先功力已恢复部分。但我行功检视内府，却发现体内尚有余毒，此行我亦是为了寻找肃清余毒之法。”

阿拉耶识下意识反对，表明自己会帮助寻找乌蟾根。嬴归尘劝说无效，只得告诉她，出了寻找解毒之法，为了彻底收服长裙苗人他也得进入禁地。他告诉阿拉耶识，在巫王升座大典不仅是登基仪式也是巫王传承的手段。他在升空到旗杆最高处时，于凭神中看到一些景象与传说中的血枫林相似，冥冥中有种力量催促他去探寻血枫林。

“我若能进入血枫林而安然回来，即便一无所得也能安抚长裙苗人。长裙苗十八寨的贵族并非心意一致，某些贵族对于我身为秦人继承巫王大统不满，我若顺利出入血枫林便可降服他们，如此，将来对冉卫人亦更为有利。”

阿拉耶识一双妙目流转，回想起嬴归尘在巫王升座大典上确实有段时间看上去有些异常，莫不是就是那个时候看到了血枫林的景象？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对嬴归尘的担忧胜过其他，还待推辞时，嬴归尘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我是巫王，能否进入禁地自是由我定夺，毋须多言。”

阿拉耶识哑然，自她与嬴归尘相识以来，对方从未以如此强硬而专断的口气向她下达过指令，一次也没有。她隐约感到，嬴归尘当上巫王后，似乎有什么改变了。

接下来数日，阿拉耶识费了不少心思在探险物资的准备上，她与嬴归尘反复讨论进入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一一找处应对之法。上古蚩尤是战神，黄帝与之对战九战九败，九天玄女教授其兵法和蚩尤对抗。蚩尤的三术分别是雾瘴、狂风、暴雨，禁地第一层禁止就是雾瘴，让人迷失方向，当年黄帝在风后帮助下发明了指南车才破了雾瘴。狂风和暴雨的破除是黄帝请了女魃和应龙帮忙，才破除法术，活捉了蚩尤。

两人推测，血枫林里的迷雾定然是需要司南指路，此外，尚需防毒面具。血枫林数千年未有人迹，林密叶茂，腐殖千年堆积，是沼气绝好来源，苗人们进入后迷失心智或出来后身体极速衰退，或许是中毒之故。狂风和暴雨，这就只有赶制油布雨披，还有防风帐篷来应对。除开这些对付蚩尤三术的装备，阿拉耶识带上了三爪钩、坚固的绳索以及野外露营的用品，嬴归尘重点准备了防虫、解毒、疗伤的药。待到出发那日，尤达罗、布巴、墨田和一干墨徒盯着两人身上各自背负的大容量双肩包窃窃私语，稀奇不已。双肩包是阿拉耶识仿造专业登山包改制的，目测容量至少有四十升。

在众人目送下，阿拉耶识头一个钻进血枫林外围的迷雾，嬴归尘紧随其后，感觉人瞬间从阳光灿烂的天空变到暗湿压抑的洞窟，迷雾阻塞人口鼻。阿拉耶识翕动鼻翼，立刻将拿在手上的简易“防毒面具”戴上，所谓面具就是一个夹了药液夹层的大口罩。身后的嬴归尘深深地吸口气，面色一僵，寒眸微眯，一片红芒从眼中透出，俊美无匹的五官刹那间露出峥嵘戾气。前面的阿拉耶识戴好面罩后，扶着背包笨拙地转身，冲着嬴归尘比划，示意他赶快带上面罩，却因为雾气的缘故，并未发觉嬴归尘的异样。嬴归尘也同样带上面罩，闭上眼缓缓地顺了顺气，再睁眼时，眸中又恢复了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