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杨见夏拿着箱子站在酒店公寓套房的客厅里时，突然一阵迟来的后悔。

杨见夏啊杨见夏，这么些年，逞匹夫之勇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眼下这个局面，你十年前就应付不来，现在不是更尴尬么…

黎征进了门就回到卧室把制服脱掉。等他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踩着拖鞋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女人一动不动站在客厅中间。

“坐啊，喝点什么？”黎征故作镇定，目不斜视，径直向冰箱走去，佯装随意问道。

“有什么？”杨见夏脑子明显没在，随口应到。

黎征打开冰箱，有些沉默，“只有水”

……杨见夏突然就不紧张了。

这么多年，她别的本事没学会，但粉饰太平，虚张声势，是最轻车熟路。

她环顾房间，标准的酒店，没有任何私人物品，虽然是长期租用的公寓，但很显然，黎征并不是一个经常出现的住户。

甚至拖鞋都是一双。

杨见夏看着逐渐挪动过来的的两条长腿，心想道。

黎征站在女人面前，熟稔地拧开瓶盖，又盖回去，才递给她。杨见夏自觉接过，拧开喝了一口。

两人都没觉得有何不妥。

黎征偷瞄到她在看周围的布置，这才放任自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里有明晃晃的占有和贪婪。

太久了。

久到他都有些怀疑，当年自己借着酒劲发疯，是不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不再出现的理由。

“你是来参观房子的？”黎征看这个不戳不动的女人，拿出了十足的进攻性。

如果航司那些女人看到平时的高冷男神，这么积极主动的没话搭话，估计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杨见夏不置可否，扭头看黎征已经在沙发上舒适的坐下，她找了个离他最远的正对面的位置，泰然坐下。

“嘿嘿，你现在是机长了？”杨见夏较劲脑汁，挑了个最安全的问题来问。

她记得，当年他已经通过了飞行员的选拔，但他的目标不是军校么？为什么会在民航。

黎征答得很快，“是，主要飞国际线。今天是临时替班飞的国内航线”

他停顿一瞬，再开口语气却带了明显的自嘲，“没想到倒是国内航班碰到了你。”

杨见夏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但这人从来都是阴晴不定，想一出是一出，自然接话道“啊，是。现在国内就业机会不错，我就回国工作…”

“回来多久了？”黎征问的直接。

“三四年了”杨见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心虚。

黎征沉默良久，房间里突然陷入让人尴尬的沉默。

杨见夏看他脸色很沉，想要开口打破沉默，“所以这趟飞机是你飞？”

黎征抬眼看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杨见夏心里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对话蠢的没边，那能怎么办，这么多年不见，哪还有什么话题合适张口就来的。

黎征没理她开启的无聊话题，继续逼问道，“你当年出国是去了哪里？回国做什么工作？”

杨见夏印象中，很少见到黎征这副严肃紧张、咄咄逼人的样子。

他好像一直都是满不在乎的痞样，和自己讲话都是半开玩笑半逗弄，眼神也总是躲闪和错过多于直视。

不像现在，就见面这么一会儿，一直盯着她。

“我当时去英国找我妈妈和继父一起生活…之后……觉得英国不错，就在那读了书…现在做室内设计。”杨见夏讲的很自然，完全没有什么起伏，仿佛在说自己昨天吃了什么。

黎征却被她这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刺的眼睛疼，他的眼睛仿佛燃烧了一把火，愤怒得像是要把眼前人烧成灰烬。

原来，只有自己在意。

一开始的几个月，知道她不告而别，他很愤怒、负气；后来想得知她的消息，四处打听，在他无数次逼问安然，才知道她出国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个国家。

再后来，他企图找她以前所有的联系方式，甚至寄托于上网检索她的名字，全部一无所获。之后的漫长岁月，就是日复一日的麻木和不抱希望。

报考志愿的时候，为了能出国，放弃军校，只报民航，差点没被爷爷打断腿。如今，当年自己拼命想知道的一切，就被眼前这个女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觉得英国不错”轻飘飘地揭开谜底。

黎征死死咬住牙根，他不是刚成年的愣头青，这一切本就和她没有关系。

暗恋不就是这样，自己开始，自己结束。你一厢情愿的付出，和对方并不相干。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离开的这么彻底？所有联系方式都失效，更没有任何告知，明明他们还约定要去首都一起读书，明明她还笑眼盈盈的祝自己生日快乐，成年自由。

自由？明明是画地为牢。

黎征再开口，声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有些分不清是对这么多年的愤怒还是对即将听到回答的不安。

“为什么这么多年从不联系我，甚至从不联系安然？”

杨见夏低了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