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的人,被迫团结起来,建立了属于他们的割据王国。
而葛尔兰对这些曾经所发生过的事,只是从人们所传唱的民谣中略知一二。
他只是知道,曾经有一个人们不用整日逃跑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里,人们永远都有丰富且充盈的食物。
不论夜晚还是白天,都可以随时点燃耀眼的火焰,人们用火焰烹饪各种美味佳肴,夜晚还可以围绕着火焰跳起欢快的舞蹈。
在每一个季节交替的时候,人们都会聚在一起,分享自己的食物和快乐……
这种景象对于葛尔兰来讲,只在梦里见过,在那个梦里面,他和父母围绕着一只被烤至喷香的羔羊大快朵颐。
那是一个明亮的房子,就和他在曾经那个壮观的废墟那里看到的一样:用土砌起的墙壁,用木材搭建的屋顶——他还记得他和父母在那里呆了整整一夜……
“葛尔兰,快来把这些虫子和果子吃掉,明天我们还要继续向东方走。”
父亲的话打断了他的美梦。
在二十三天前,母亲因为跑得慢,被那些骑着马的咒族士兵抓走了。
当时他想冲过去把母亲救回来,可父亲却是拼了命的拉住他,母亲也大喊着让他们快跑……
人们都说,那些咒族拥有天神一样的力量,因为人类的先祖曾经罪孽太多,天神就派遣那些咒族来惩罚他们。
直到苦难抵消了罪孽,咒族就会自然而然的消失。
而那些因善良而幸运的逃亡者,会在无意之中跑进神域。
那是那些咒族永远无法踏足的地方,那里的人过着安宁快乐的生活,就像在他的那场梦里一样。
葛尔兰沉默不语的走过去,蹲下身将那些父亲放在岩石上的虫子和果子不断地往嘴里塞。
在牙齿的咀嚼下,虫子那充满腥味的汁水和果子的清甜一起在嘴里融合。
这股味道他不是很喜欢,但吃习惯了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只是用手剥虫子壳的时候,有时会划破自己的手指。
这也总让他想到,如果虫子都能划破人类的手指,那么我们打磨好的石矛是不是也可以刺穿咒族兵的胸膛呢?
只可惜这种事自己只敢想想,却从未亲自试过,就连母亲被咒族士兵掳走的那天,他都没有去试着做一下这件事……
想到这里,一股强烈的悲伤袭来,他有些哽咽,但也只能忍着眼泪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
到了深夜,在逃亡的人们建立的临时营地里,除了人们睡觉的鼾声和虫子的叫声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营地内也没有任何亮光、任何走动。
葛尔兰和他的父亲睡在用树枝、树叶和兽皮搭建的简易帐篷里。
他们睡觉发出的声音很小,只有淡淡地呼吸声,就像是害怕惊吵到夜晚草地上乱飞的萤火虫……
葛尔兰梦见自己手中紧握着打猎的石矛,对面是快要让咒族士兵掳走的母亲。
他不顾父亲的阻拦,拿着石矛就冲了过去,那个咒族士兵把他的母亲推到了地上,拔出了腰间那把锋利的刀,开始和他对峙起来——
在正午太阳的照耀下,那把刀反射出强烈的光,让葛尔兰无法睁大自己的眼睛。
那个咒族士兵趁此机会冲了上来,提刀便砍,葛尔兰的母亲推开了那个士兵,让他快跑,可这次他没有听母亲的话。
他用石矛向那个咒族人狠狠地刺了下去,随着一声呐喊,血浆飞溅。
那个士兵死了,却在强烈的阳光下幻化成一头鹿,葛尔兰认得,那种鹿是他平常在饥饿中与父亲经常猎杀的东西……
接着,他听见了咒族骑兵的声音,那恐怖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是很多人的哭喊声……
“葛尔兰,快醒醒!快醒醒!快跑!”
葛尔兰的父亲拼命的叫醒了他,他才意识到刚刚的声音根本不是梦,而是那些咒族人又开始了对他们的猎杀。
他和父亲冲出了帐篷,拼了命的向西边的林子跑去。
后面的咒族骑兵不依不饶的追着他们,在广阔的草原上,他们的速度自然不会快过骑马的咒族士兵,于是很快便被追到了跟前。
他的父亲一边喊着快跑,一边拔出腰间的猎刀,掉过头向那个咒族骑兵迎了上去。
他用自己的身体和马撞到一起,并用猎刀狠狠的刺进马的肚子里。
那战马瞬间失速,把父亲撞飞,而那个咒族骑兵也连带着摔到了地上。
那个骑兵站起身拔出腰间的刀刃,向葛尔兰走了过来。
葛尔兰看到自己的父亲被撞到一边,想要去救他,便捡起地上的石头向咒族士兵扔了过去。
可惜那个石头只打在了咒族兵的胳膊上,不但没能阻止他,反而还激怒了那个士兵。
他加快了脚步,急于将葛尔兰杀掉,父亲似乎已经站不起来了,他焦急地大喊着:
“葛尔兰!快跑!快跑!”
可是葛尔兰这次并没有听他的,他强压下恐惧,再次捡起了脚边的石块,还特意挑了个大的。
正当那个咒族兵走到近前,要扬起刀冲过来砍他的时候,他将石头对准那名士兵的面门扔去,石头正中士兵的鼻梁,重重地落在了脸上……
他的刀还没来得及挥下,便应声倒地,手中的利刃也掉在了地上。
葛尔兰见此情景,便立刻冲下去夺过利刃,冲着那咒族兵的喉咙一刀砍下——
顿时,鲜血喷涌而出,葛尔兰一身猩红,眼睛里充斥着无尽的愤怒与痛苦,又连砍了几刀。
确定杀了他后,葛尔兰便焦急地跑到父亲的身边,扶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父亲,哽咽地对他说:
“爸爸我们走,现在跑到林子里他们应该找不到我们。”
他一边说,一边想要将父亲扶起。可是很明显,他的父亲已经起不来了,他虚弱的摇摇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对葛尔兰说:
“葛尔兰,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大人了,你要学会独自捕猎,独自采集食物,才能在这荒原上活下去。”
“我也相信,你能保护的了自己——因为刚刚你做了一件无数人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
“我和你妈妈将这最后的生命给了你,就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没有什么,能比活下去更重要。你记住,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话音刚落,父亲便吐出了口中的最后一口血,他凝视着葛尔兰,直到目光渐渐失去了原有的活力,变得苍白而死寂——
葛尔兰没有抱着父亲的尸体嚎啕大哭,因为他明白,哭是没有用的,父亲永远的离开了,就像母亲一样。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根本就容不下一丝的温暖。
想要活下去,就要想方设法捕获到更多的猎物,去学会战斗,学会抗争,只要你够强大,就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法打败的——
什么诅咒,什么神灵,在弱肉强食的定律面前,也不过是一张张可笑的遮羞布罢了。
在逃亡者的眼中,死者的尸体有时可以变成咒族的食物,只要多一个咒族吃饱了,那么逃亡者们也会更安全一点。
而对于死者来说,也正好可以实现他对亲人们最后的价值。
所以,葛尔兰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父亲的尸首留在了寒凉的旷野上……
他把那个骑兵扒了个精光,缴获了匕首和战刀,毅然决然地向森林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