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弟子心中大惊，一边磕头一边高喊“师父”。

然而须菩提一去不回。

众弟子错愕，望着须菩提的背影愣在当场。

莺莺连忙大喊：“师父，我才被您点化，我也要下山吗？”

须菩提的声音没有传来。

莺莺回头道：“师傅刚才说了，‘你们跟随为师修炼了千年’，那要下山的一定没有我。”

众师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千年时间很长。

但是山中不知岁月，众人都没有感觉到，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八师兄阿禺苦道：“小师妹，师兄们可被你害惨了。你若不说这说那，师父没准还提不起这个心思。现在好了，我等都要被赶出这方寸山了。”

六师兄阿狻皱起眉头：“师父说他来安排。下山的话，提起包袱走就是了，不知是要安排什么。而且师父说要我们陆续下山，显然不想让我师兄弟聚在一起。”

莺莺却不知道为什么众师兄都这么感伤：“师兄，你们都有大本事，就算下了山，隔着千山万水，只要驾云而行，哪怕再远大家还是可以聚在一起啊。”

阿月道：“不一样的。”

阿吴叹了口气：“却终究不能常伴师父左右，侍奉他老人家了。”

头顶一片浮云飘过，遮住了些许日光。

众人抬头，看孤云出岫，看青山绿水。

一想到要离开这片天地，谁也开心不起来。

各自摇着头，离开了道场。

莺莺还小，不知道大家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不开心。

师父走了，师兄们也走了，不如去找小猴子玩耍。

莺莺来到伙房，孙悟空这会儿已经捣鼓出许多菜式。

“马上就能开饭了，不要急不要急。”听见声音，孙悟空隔空喊道。

莺莺来到孙悟空身边，东瞅瞅西看看，一脸惊喜：“闻起来好香，看起来也好看。小猴子，没想到你真会做饭。”

孙悟空挠挠头：“起初是不会的，在人间厮混久了，倒是学了些手艺。”

莺莺捏起一道菜尝了尝：“味道真不错，之前都是八师兄做饭，喂给野猪吃野猪都摇头呢。你一来，大家可都有口福了。”

孙悟空道：“我本以为来学仙大概还是要看人脸色，没想到众位师兄都甚是和气，待我也好。不知他们都是从哪来的？”

莺莺听猴子一问也是犯了难：“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开了灵智不久就被师父带到山上，跟随师父修行了千年，各个都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诶，说起来只有你是自己找来的呢！”

“原来是这样……”

“说起来，小猴子你为什么要来求仙啊？”

小猴子想起众猴，想起老猿，想起阿嬢……

“一开始我只是想要学得长生不老，叫老猿永远康健，叫我的猴子猴孙永享齐天之福。”

“我本以为除去生死无大事，只要能一直活着，就能一直开开心心地享乐。”

“后来，我跨越东海，去到南赡部洲，认识了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一个……朋友。”

“我们本有约定，五十年内我学仙归来，便带她去看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可是……她最终死在了我面前……因我而死。”

猴子很痛苦，双手揪着头顶的毛发。

莺莺瞳孔一缩，捂住小嘴。

孙悟空好像没有看到，还是沉浸在回忆里：

“那时我才明白，长生终究是虚妄，真正劫难来临之际，只有满腔的无助和悔恨。”

“哪怕有漫长的生命，也必然会在遗憾中度过。”

“从那一刻起，我更加坚定了我要学仙的意志。我要履行我的诺言，哪怕她死了，我也要带她，回花果山。”

“可我越来越明白，我是只妖，一个不被天地认同的妖，一个人人见憎的妖。”

“我迷茫了，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只能紧守本心，努力学着人相，在这世界四处搜寻，寻找仙人的踪迹。”

“直到前些天，我破门前夕，你对我说的那些话，终于让我明白……”

“我虽是妖，不被天地所容，但是我不觉得丢脸。”

猴子抬起头，眼里似乎有火苗闪动：

“如果神佛不容我，我就要将他们踩在脚下！”

“如果天地不容我，我就要将天地捅个窟窿！”

“我要让天地铭记我的名号，我要让妖族的旗帜插遍三界六道的每一个角落！”

猴子越说越激动，整个胸膛都随之上下起伏。

他回头看了一眼莺莺，歉意道：“师姐，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莺莺回过神，拍了拍他的脑袋：“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很了不起。”

“而且我觉得……如果你那个朋友在天有灵，一定不会后悔与你相识。”

一颗泪珠从孙悟空眼角滑落。

莺莺虽小，但是莫名感觉心疼，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为他擦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