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高高的个头，进厨房需低头方行。

开饭喽！开饭喽！

往桌上端菜，许一鸣也想去，被苏晓慧拦住了：“你别去，厨房小，两家用。转不开身。”

菜上桌后，老太婆嘟嘟囔囔的，怨邻居不懂事，抢着做饭，碍事。

小弟给大家酙满酒，说：“过年了，老爸祝辞！”

爸叹了口气，说：“大过年的，不应该叹气。可眼下的形势，乐不起来哟！”

爸说起了晓慧下岗，爸提起晓睿明年大学毕业，忧心忡忡。

老太婆接过话茬儿，让许一鸣多费心，说的最多的，是让许一鸣帮儿子安排工作。

一一一

①倒动:东北话：搬移。

②大红袍:一种极品茶叶。

③老鼻子了:东北话：形容人非常多。

十二

沈阳五爱街服装市场，当时是个露天大集市，许一鸣陪着苏晓慧走进时，吆喝声震耳欲聋：

便宜卖！便宜卖喽！

这边看呀！这边看！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老妹，靓妹，保管你便宜！

大爷嘞，你买贵了，我是你孙子！

……

这里床子连成片，不管咋转。

这里人流不断溜，挤个没完。

奇特的情景使人无法想像。有的人搭边，挤在别人的摊床旁，支起一杆子，挂上一溜货叫卖，。更有甚者，把皮带、围巾挂在脖子上，边走边吆喝着卖。

苏晓慧被前面的情景吸引了，忙拉着许一鸣赶过去。

但见前面一堆人围着，后面的人抻着脖子往里瞅。

“哎！卖什么呀？”

“卖胶衫①！胶衫！”

“快来！卖胶衫的。快来呀！”

苏晓慧拽着许一鸣的胳膊挤到前面，人群围的太密，根本看不见里面。

人群骚动起来，往上看，见一女子站在了摊床上。她乌黑的头发盘卷着，配上洁白光滑的脸，湖蓝胶衫映衬得她胸部隆起，格外火辣、抚媚。她摇着手中的胶衫叫卖着。

“虹姐！是吴虹！”苏晓慧叫了起来。

许一鸣也看到了那女子叫卖的不亦乐乎。

要知道，那年头，但凡有头有脸的女人，都己穿胶衫为荣。当然价格不菲，一件胶衫动辄大几十元。况且是缺货。

显然，吴虹也看到了他俩。这位摩登女郎一阵风似地跑过来：“哎呦！大才子光临，有失远迎呀！”说着，抛过一个媚眼。

“慧，来一件？”

苏晓慧没搭话，拉住了吴虹的手，问：“好卖吗？”

“抢！”

“慧！有事吗？”吴虹问。

许一鸣见吴虹挺忙的，回应道：“没啥事，来看看。”

“那你们先逛，中午下行我请吃饭。”吴虹转身要走，又补充了一句：“别走哇！”

许一鸣陪苏晓慧逛了一圈，直逛的两腿发软。

男人这东西，天生就不是逛街的料。你心不在焉，自然就烦了。女人不同，逛起街来，像打了鸡血，越发兴奋。期望永远在前头。

中午这顿饭吃的有点别扭，因为有个生人，说是省外贸的，能帮吴虹进货。他们总是灌酒，起初，许一鸣控制自己，不掺与。但架不住劝，喝着喝着就上道了。直喝得醉眼朦胧，小脸煞白。

这东北人也不知道咋地了，喝起酒来，不要钱似的，拼命灌。有的喝完这顿还换桌，接着喝，不醉不拉倒。

“小样吧！跟我喝，不、不、不好使。”楞子显然喝高了，舌头直打卷。

省外贸那个人喝的醉眼迷离，直往吴虹身上靠。

原本苏晓慧是来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做点买卖。看这个样子，打消了念头。

买卖不好做呀！

吴虹告诉苏晓慧：“做买卖就得豁出去，不靠人拿不到货，靠人就得应酬，脸呐，就不要了。”

一盆冷水浇来，苏晓慧心里凉透了，这买卖做不得！

苏晓慧急着找事做，没着落，上火了，嘴里起泡了。许一鸣安慰她，说有我呢！但他门清②，一人挣钱养家，怎么也紧巴。

这一天，许一鸣下班回家，没见苏晓慧的人影。等了好一会儿，还没见她回来。他着急了，外出去找，转了一大圈，也没找见。

他返回家中，刚坐下，苏晓慧闯了进来：有点事，回来晚了。你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饭后，苏晓慧告诉许一鸣，今天她找马主任去了，看看有没有事做。

苏晓慧去时，马主任不在家，她等了一会儿，马主任还没回来，她沮丧的往家走，迎面一辆倒骑驴③把她刮倒了，骑车人一股酒气，那味，老难闻了。

苏晓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刚想发火，被那骑车的人叫住了：“晓慧！”

“啊！马主任？”她认出来了，是马主任。穿的那个破呀！旧大氅油

麻拉花的。再看看车上，拉的豆腐，摞的老高了。

“你这是？……”苏晓慧问道。

“唉！都下岗了，要活着，想撤呗！豆腐便宜，好卖。老百姓生活离不开。”

他告诉苏晓慧，他负责进豆腐，供车间那些人去卖。

门市租不起，走街串巷吆喝着卖。

他问苏晓慧干啥呢，要卖豆腐，算她一份。

一一一

①胶衫

80年代流行的高档T恤衫。

②门清

知道的清清楚楚。

③倒骑驴

东北地区的一种人力交通运输工具。因人在后边骑行，故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