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仙书院，待客厅。

刚才被毁掉的物品都恢复了原样，安静地摆放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御仙院长没有坐下，在大厅中央站着。

“我是希望段玉能成为文圣那样的人。”

院长根基受损，飞升无望。

正是如此，他才回到御仙院，才意识到这世间许多人在一出生就没有成仙的资格，有人连变强大的资格都没有。

文圣归藏留有一言：人人为仙。他写下基础的修行法，有无灵脉者皆可修练。

但是看如今世道，说的话被广为流传，成了修士们的激励语。

修行法却无人接触，只因它耗时耗力耗资源，让人们更加意识到天生的差距。

“不是他的事。”云上仙子发话，她现在不在意段玉的事。

行道宗一向团结一致，同为真传的他们利益也是一致的。

院长有自信掌握话局，解释道：“知正仙师曾经教授我法术，我对他有些了解。

若他晚几年飞升，我也不会怀疑。

他飞升太过突然，我就猜测是通天塔出了问题。

被困在御仙院后，我修炼了《演天绝》，于是我便算了一下，通天塔果然有异样。”

知正上次入塔与飞升这次之间的时间不超过三年，间隔时间太短。

本来让人怀疑了也没什么，但院长根基受损了就转去修炼伤身毁根的《演天绝》。

知明师兄本想瞒个几十年，毕竟目前只有他自己处于顶端。在这几十年中若能出现奇迹，就算无事发生了。

云上仙子也不打算隐瞒了，说：“通天塔第一百层中助人成仙的仙力散尽了，其余九十九层完好无损。此事若被传出去，我先杀你。”

消息若被散了出去，天下大乱。

《大苍往日书》有载：文圣之前，有仙无道；逍遥之前，万族嗜杀。

“明白。”院长不可能那么做，天下好不容易安稳了些，这消息放出去，恐怕会回到生灵涂炭的年代。

“现在来谈谈段玉的事吧。”院长说。

“他能有什么事？”

她本不想再与段玉有关联，也不想让别人和他有关联。

院长不顾她的身份，直说：“你那师兄成仙意愿太过强烈，若在段玉身上看到我的法术，定然会杀了他。”

云上仙子自然是知道，知明师兄的天资有些难以独自成仙，只能依靠通天塔。

但如今通天塔废了，只能再寻逍遥仙人的轮回者。

“段玉执意送剑，我又能如何？”云上仙子也是发愁，御仙书院也很好，风云门也不错，甚至玄阳州的玄阳圣地也不差。

天下宗门难以数尽，一流门派也是众多，可他偏偏看中眼下机缘。

入行道宗，和把命交给知明有何区别？

入其他宗门，还能仗着联盟优势制约一下。

御仙院院长云墨风阳郑重地后退一步，拱手鞠躬行礼道：“还请云上长老助他成为逍遥仙人。”

世间九成强者都不敢挑衅知明，而眼前之人是那一成中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她怕院长这样聪明的人，看似支持你，实则心怀鬼胎。

院长回答：“为了让人人为仙的时代真正到来。”

文圣之言，也是文圣之念，更是天下人的向往。

“太假。”

文圣都不敢说此大话。

院长知道这个理由不行，缓慢直起身来，看向外面的修炼场，说道：“陛下蕴灵境三阶后，与贵妃诞下一女，名为云墨雨烟。”

云上仙子知道有这个小公主，但她不关心皇家的事，知道的不多。

院长继续说：“雨烟的修仙天赋惊为天人，享受着所有人的宠爱。为了她更好的未来，我提议将她送到贵宗修行，她却不愿。之后每次教她法术，她学一遍就会，仿佛就是告诉我在家里她能做的更好。”

雨烟性格如此，虽然贪玩，但不愿离家人太远。

“她出身皇室，又是天之骄子，无论在哪里修行，未来一定也会风光无限，所以我也不再强迫她了。可是，天骄遇上了真仙。”

“我不想让她成为我这样。”

院长深知面对真正天命之子的压力，他根基被毁便是因为遇到了百年前的天命。

云墨雨烟的天赋注定了她是苍玄皇朝之后的领军人物，她不能出问题。

所谓不遇天仙才是真龙，山中无虎才敢称霸。说了那么多，不过是为了云墨氏。

说完，院长回头看座上女子的表情。

只有自己的私欲才能稳住此人，只有暴露自己的浅薄才能让她人高枕无忧。

她听了个小故事，心情暂时还算平静，问：“你就这么确定他能成为文圣那样的人物？”

文圣一出，天下无人敢称仙。文圣得道，齐天境仙人如雨后春笋一样多。文圣的成就哺育了整个修仙界，无人将他用来作对比。

院长点了点头。

文圣归藏不争不抢，不问天下局势，绝对的中立人。

“我师兄也挺看好他，不过，杀山城郡太守一事已成他的心魔。若是第一关就被我师兄淘汰，雨烟公主所遇到的真仙就没了，她就是唯一的天命了。”

段玉死了，新一代人就无人压得住云墨雨烟，苍玄皇朝就更强大了。

正值新人换旧人，新法胜旧道，抓住了大世之争，才有立身之本。

知明主修功法为《行道》，吾行即道，他的实力足以杀天命换新人。

听闻此事，院长摇了摇头，说：“这会让雨烟苦恼的。”

大世之争，多个天命之子相遇，文圣杀其兄长得道，太上幽堵其徒弟逍遥的运而得道。哪有他人夺天命的道理？

得道与飞升不同，有一点便是断绝了此道的修仙路，也就是这个修仙法不能成仙了。

“就见了几次面，她那么爱他吗？”仙子已经将此当作一场游戏看待，她又不是天命之子，苦恼什么；分不清是是非非，关我屁事。

院长摇了摇头，说：“她也期待着人人为仙的时代。”

读文圣一言，小公主十分触动，她的欣喜被院长全部看见了。

小公主从小以为每个人都生活富足，衣食无忧。直至有次她贪玩跑到了城南，大人们的谎言不攻自破。她见到了饥饿、贪婪、欲望、肮脏、人食人。侍女们出现将她带离。

从此，她看每一件事物都带有灰色。她会认为飞翔的鸟儿太累了，城中的狗吠宣泄着愤怒，下雨打伞的人们尽是无奈，雨水也是并非本愿才降落在污浊的世间。

皇上心疼她，让人改造城南。但是，来此逃荒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大多患有疾病，难以治理。消耗的物资成了天文数字，城南也就慢慢没人管理了。

随着时间流逝，小公主也长大了，她学会了分辨，她看见逗她笑的宫女们私下抱怨，看见亲人皱眉苦叹。于是，她重新学会了开心。

小公主忘不了父皇见她笑的时候的表情，假笑多了变成了真笑。

长大后的公主有时会被自己的过去逗笑。

院长如此回答，也不算假。

“天真。”云上仙子以她三百岁的经历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