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陈炼泽眼眶竟有些泛红湿润,陈兆见状,上前一步。
“爸,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跟璟哥讲?若不方便,我可以出去。”
这话说的,倒像兰璟和陈炼泽才是父子似的,他陈兆杵在这里是一个多余的。
不过在陈兆眼里,也确实如此。
兰璟本不是云乡人,来自宁州兰家。兰璟三岁时,和母亲青韵同游云乡,却差点在云乡的水潭溺死,倒是陈炼泽路过救了他一命,青韵再三厚礼重金拜谢陈炼泽,然陈炼泽却都推拒不收,只坐在一旁说了三句话。
“这孩子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你也本不该留下任何一个孩子,我也不明白,为何有这样的意外。”
“你的父母,你丈夫的父母,看似善类,实则手上沾染无数龌龊,这孩子留在你家,活不过十二。”
“若想要破解,可让他留下由我照拂,待到他十二岁,你们派人来接,此后,氪保他半生平安。”
这三句话若是旁人说了青韵必定是火冒三丈,可陈炼泽是谁,远在宁州的她都早有耳闻,更何况,这人才将将救了兰璟的姓名。做生意的,她自然知道世上有些事不能不信,而陈炼泽说的那些,句句戳在她的心坎上。陈炼泽说的那些,没有一句虚言,无论是她青韵和丈夫的孩子屡屡小产未能留住还是他们两家父母沾染的人命官司和商场上的龌龊手段。
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青韵当即便答应了陈炼泽,她留下年仅三岁的兰璟和银行卡,作为兰璟的抚养费,和陈炼泽谈好之后便离开了云乡,做决定杀伐果决,果然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主。
从那之后兰璟就一直养在陈炼泽身边,陈兆大他两岁,两人一同长大,自然关系也亲密些。虽说陈兆是陈炼泽的亲儿子,然而陈炼泽却好像并没有子承父业的天赋,他的心思也并不在做神棍上,满心满意都扑在了摄影之上,就连读大学,都专门报考了摄影系,和算卦断事半点也搭不上边。
而陈炼泽呢,好像也早就知道陈兆并不是这块料,不仅从不强求陈兆学这些东西,甚至从来都没让陈兆碰这些,而兰璟,确实他手把手带出来的。从小一路高标准严要求,更是将自己所有技艺倾囊相授,无关其他,正如陈炼泽对陈兆说过的——有的人天生该吃这一晚饭,你不是这块料,但兰璟是,甚至能够超过他陈炼泽。
陈兆自然是无所谓,他本就不愿意碰这些东西,虽然跟着他爸陈炼泽也是见识了不少超乎科学以外的事,但这些东西说到底,在他们年轻一辈看来,不过神棍,有兰璟继承他爹的衣钵,不用抓着他穿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拿着那些瓶瓶罐罐跳大神,他高兴还来不及。
于是这么些年过去,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爸陈炼泽的,并不是他这个陈炼泽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而是兰璟。即便十二岁之后兰璟被兰家接走,他爸陈炼泽仍旧絮絮叨叨,若是他陈兆有兰璟那天分可就好了,至少,这个家里,还能有一个人懂他。陈兆对此总是嗤之以鼻,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兰璟在的时候,总是能让陈炼泽安心,正如此时此刻,兰璟守在陈炼泽身边,毫无违和感。
“阿璟,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在骗你。”
兰璟没有说话,他好像在思考老人的话,又好像已经猜到了老人要告诉他的事。
然而,似乎是气血上涌,陈炼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双眼猛地瞪大,说话的声音便成了尖锐的气声。
陈兆一个箭步走上前来,“爸!”
陈炼泽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刚才的回光返照已经过去,大限已至,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兰璟也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他握着老人的手,“师父,你要说的,是不是......”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陈炼泽的耳边。
陈炼泽却好像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瞪大的双眼中,瞳孔在不断地放大,只能听到他微张的唇边溢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陈兆怎么也拼凑不到一起。
再看一旁的兰璟,他眉头紧锁,似是要从那几个音节中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却终究未能如愿。
陈炼泽,终究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