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遥遥看见一个身着蓼蓝荨麻衣裙、身材消瘦的姑娘蹲在河边拿着木槌一下下敲打,寒冬腊月,一双手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被泡得通红,隔得太远看不清相貌,但隐约感觉是个美人。
王氏小跑上前,语气亲切又愧疚:“哎哟,我的姑娘,你让我好找哇。都说这些事我来做了,你还没嫁进来,哪能做这些活儿。就算嫁进来了,老二也舍不得你做。快放下,天寒地冻的,手都冻红了。”说着,便伸手去抢林昭手里的木槌。
嬷嬷冷眼旁观王氏的吹拉弹唱,并不开口,目光倒是落在了这位姑娘身上,而剩下的人见状也不敢轻易开口,沉默着站在一旁欣赏这出闹剧。
正洗衣服的林昭被王氏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木槌掉到地上。似乎意识到什么,惊恐环视一圈,“啪”得一声跪了下来:“夫人,我真的没有偷东西,那个长命锁是我娘留给我的。我真的没有偷东西,你让我干的活儿,我都干了,求求你不要把我卖给隔壁的老鳏夫……”
林昭说着,涕泗横流。王氏被她突如其来的喊冤卖惨吓了一跳,却又不知从何反驳。这丫头记性怎么这般好,随口说的玩笑话被她扯来做把柄,真是贱人一个!王氏气得脸通红,急忙向旁边变了脸色的嬷嬷解释:“妈妈,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家里先前丢过一些银子,你都是知道的。老鳏夫那件事,其实就是个误会。姑娘是我从牙婆手下买来给小儿子当媳妇的,怎么可能会再把她卖给别人,说不过去。”
嬷嬷白她一眼:“这件事我自有定夺,你不要再说。”她将长命锁递到林昭面前,问道:“你所说的长命锁可是这个?”林昭接过看了两眼,激动不已:“正是。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和别的不一样,锁脚有一个小豁口,是我小时候从阁楼摔下磕破的。”
“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你爹娘是什么人吗?”
林昭紧紧攥着长命锁,思考良久,缓缓摇头:“我只记得自己叫阿凝,我爹好像是大官,我没见过我的亲娘,只有个待我极好的继母。后来……”林昭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抱着头蹲到地上,呜呜抽噎:“火,好大的火,我出不去,没人救我。”
“不要打我了,我听话真的,我听话……”林昭说着,把头埋进臂弯,旁若无人失声痛哭。
嬷嬷闻言脸色大变,急忙拉起林昭。
林昭倒吸口冷气,嬷嬷意识到什么,立马拉起她的衣袖,细如竹竿的胳膊布满青紫伤痕,俨然是被人打的。
王氏见状,脸上瞬间褪去血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自己何时动手打过她,半个月前她的那巴掌早好了。小贱人分明是故意栽赃陷害。就连一旁的李秀莲也吃了一惊,后转念一想,王氏阳奉阴违的事情做了太多,以她的脾气怎么会轻易放过偷东西的沈凝,只有一种可能,她背着人偷偷打了沈凝。李秀莲先前遭遇过,索性“两耳不闻窗外事”,选择默不作声。
王氏急了,开口解释:“妈妈,你听我说……”话说一半,长剑再次横在她的脖颈上,护卫冷声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再乱说话,当心你的人头。”话毕,护卫手腕加重几分力气,泛着寒光的长剑划入肌肤,渗出丝丝血迹。
王氏眉头一跳,悻悻然闭上嘴巴,看向林昭的眼睛夹带火星。小贱人,使绊子,你不得好死!
林昭像没看见似的,自顾自流泪,嬷嬷掏出帕子替她擦去泪水,半威胁半安慰:“小姐,没事了,奴婢在这里,没有人敢欺负你。咱们马上回府,告诉老爷他们这个好消息。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会如实禀告老爷夫人,让他们替你做主。欺负你的人,沈府绝不会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