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月明，月华如霜，高挂枝头，对着人间洒落一片思念。

银辉如纱，在一望无际的夜色之中，穿过高山，照过流水，掠过乡间田野，透过心头。

映射出的，不知是谁的欢喜，谁的愁？

“来，阿母，这是新鲜的牛肉，是二蛋中午去镇上阿龙养殖场现宰现杀的。”

“现在是七分熟，主要怕阿母吃不来熟的。”

“按照小渊的说法，这叫做菲力牛排，再蘸点酱味道更好。”

正房与停尸房中央的长方桌上，摆放着整整一头牛的份量，整体以纯阳功烘烤了一番，依旧带着浓郁的血腥。

唐文镜儒雅随和的撸起青衣的袖口，用修长的利爪按住半边，另一只手猛然发力，撕下整整一大块，拿在手中。

左边，身影娇小的柳轻眉懂事的将盛满一大碗鸡血的瓷碗递来。

唐文镜将手中整个手臂长的猩红牛肉大部分蘸了蘸鸡血，更添几分鲜艳，柔和的一手搀扶身旁面容腐烂，张着血盆大口，吐着白气，带着浓郁尸臭的唐翠花，一手轻柔的将鲜血淋漓的牛肉递到其嘴边。

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唐翠花食欲大开，狼吞虎咽了起来。

比起林渊的投喂，此刻唐翠花更显得安静，似乎身旁人身上散发的气息让其感受到心安。

“小时候，哪怕过年，你都宁愿自己不碰丝毫油脂，也要将肉给我们吃，生怕我们吃不饱。”

“现在，总算可以让你吃个痛快了。”

“好吃吗，阿母？”

唐文镜温柔的看着嘶咬的唐翠花柔声问道。

可惜，除了咀嚼声，得不到丝毫回应。

“其实，当时跟小旺抢着吃，觉得味道极其鲜美好吃，后来，去芸楠赶考后翻遍千山万水却是再也找不到那个味道的肉食了。”

自顾自的说着，唐文镜又是优雅的撕下一大块肉给唐翠花补给上，吃到血肉的唐翠花腐烂的面容流露出几分舒坦。

比起流落在外的僵尸，这待遇怕是不错了。

见到自家母亲开心，唐文镜的眉宇也是舒缓了几分，流露出几分愉悦之色。

“说起来，小旺小时候还比我懂事呢，好几次故意惹你生气，结果阿母你气的不给他留腊肉。”

“知道一次抢不过我，饿怕了，才哭着跟我讲。”

“这样子做能让阿母你也吃点肉。”

说到这，唐文镜面露落寞之色，深深叹了一口气。

“谁又能知道后来他就变成了这样呢？”

“多大的人了，还惹你不安生。”

“但是说起来，终归结底还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做不到位，没能早点发现，否则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阿母你呀，也别怪罪小弟了。”

“嗤！”

自言自语罢，唐文镜看也不看的侧踢，一脚踹出。

将正趴在地上啃食着被柳轻眉手起刀落放完血的小黑鸡。

一脚踹了个狗啃泥。

唐旺财抱着血肉淋漓的鸡仰头抬起，向着唐文镜望来。

腐烂的脸上带着茫然之色。

“吼！”

随即便是张口吼叫，坐在地上继续吃起手中肉食。

如同一个二愣子，又仿佛回归了年幼时的几分童真。

“阿母你听。”

“小旺给你道歉赔罪了。”

“你就麦再怪他了。”

唐文镜满意的笑了，向着唐翠花开口道。

吃饱的唐翠花安静了下来，吐着白气一动不动，似乎在调息。

“…….”

陈云曦站在正房门口沉默的看着此刻月色下其乐融融，温馨非常的一家三口，几番欲言又止。

目光闪烁，面露动容之色。

一时间，心情复杂沉重。

本来以为苏醒灵魂的唐文镜是个不错的拉拢对象，能够跟自己统一战线，伺机反扑。

但是现在看来，画风好像有点不太对。

“天呐！”

“还有没有正常人啊！”

陈云曦心里惊呼着。

另一旁停尸房门口矗立的林小倩看着唐文镜一家人，眼中目光闪动，似乎回忆起尘封已久的过往画面。

下一刻。

两人一同看向院落田野中央那手持折扇轻摇的一袭白衣身影。

林渊摇着折扇，无奈的笑看着眼前的唐文镜一家。

好好好。

文镜先生你可是真会玩。

也来杀人诛心是吧。

诡异的画面，一场没有伴奏的独角戏，全是在诉说着心里的不满。

像是一把刀刺进自己的心里。

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

正是自己。

别人感觉不够深，但是身为主事人的林渊内心触动自然最大。

修为不够深厚受制自己的唐文镜在用自己的方法告诉自己。

看，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不是吗？

这样子的情况，是好还是坏呢？

“唉。”

“文镜先生的教导学生铭记在心。”

林渊不怒反而认真的作辑恭敬道。

“这话就奇怪了，我教导你什么了？”见到林渊的反应，反而是唐文镜疑惑了起来。

“先生在以自己为镜警训学生。”

“让学生心生愧疚，约束自己。”

林渊不敢小瞧这个世界的教书先生，并且认同了唐文镜的格调，当下认真思索了起来，回应道。

他看人看事从来不以强弱区分，而在看心，看气，看格调。

人事物，都有自己的格调，能够相互产生共鸣的人才能相互扶持走的更远。

“错了。”

唐文镜摇了摇头。

话音落下，陈云曦和林小倩两人莫不是诧异望来。

只见唐文镜接过柳轻眉蹑手蹑脚递过来的手帕，徐徐开口道。

“我只是想跟你说。”

“既然走了这条路，那就坚定的走下去，按照自己的本心。”

“有时候，无须太过感慨善恶对错，顺应局势，且走且行即可。”

唐文镜淡淡开口道，拿起手中的手帕，轻柔的为唐翠花擦拭着嘴角的油渍，小心翼翼，生怕弄掉一丝腐肉。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好几个阶段。”

“也如善恶对错，有着自己的阶梯。”

“它们纵横交错，一层接连一层。”

“你只管走好当前脚下的一层。”

“就像现在。”

“你觉得，你的所作所为，是善是恶？是对是错？”

“我该感谢你呢？还是该怀恨你呢？”

擦拭完，将布满油渍的手帕往盘坐在地跟个智障一般的唐旺财随手丢去，话音一顿。

缓缓起身。

“少年人，心事太重了可不好。”

负手看着林渊轻笑道，深邃的目光宛如黑夜中的闪电直透林渊内心而来。

简单一句。

林渊顿时如拨云见日，云开天清，脑海中骤然划过一道闪电。

眼神明亮了起来。

这个感觉。

林渊知道。

自己选择对了。

当下眼神放光的向着唐文镜望来，忍不住问道。

“那文镜先生你此刻的感受。”

“很好呀。”

“能够再度生活吾觉得神清气爽。”

“身为僵尸，你就是我的主人，再者这番恩情，文镜也是必须偿还。”

“现在我只是我，绿僵唐文镜，而非教书育人，满怀道德仁义，善恶分明的教书先生唐文镜。”

“如此便够了。”

说罢。

唐文镜舒服的往后一躺坐下。

“我们跟着你，有事出力，无事摆烂。”

“这样的生活挺好的。”

开启了摆烂人生。

陈云曦闻言嘴角一抽，心如死灰。

心头满是愁绪。

寄！

以为来了个正道联盟，这下倒好。

来的是一个拖家带口的摆子。

林小倩则是红袖轻掩，美眸中带着笑意。

觉得眼前唐文镜倒是个奇人。

“谢文镜先生今日赐教。”

林渊慎重的合起折扇抱拳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