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章(2 / 2)起来吧首页

“好好好,就当...当咱们给大哥庆祝新婚。”

费雨硕边走边回头望向举办婚礼的酒店,望了两三次才作罢。邓驰了解他四哥的期待,因为他也同样。不安心参与里面的热闹,可仍然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好奇喜宴上的菜,它美味吗?酒水甘甜吗?好奇这位新娘的誓言是否禁得起推敲,好奇那位新郎,是不是真的有感受到被爱,以及一丝丝的愧疚?

“不管这场婚宴是多么完美,我们没在,总会遗憾的。”费雨硕自言自语。

“正好,正合我意。”邓驰答。

“驰驰,好好说话。”

“我想温子权......”

“那是大哥,重新说。”

“我想...想他怎么会说那样的话?我不想相信他说过。”

“那就相信他没有。”费雨硕回答邓驰。

临近转弯,邓驰最后一次扭过头,望向酒店的方向,出其意料,竟看到大姐的侧影!她就站在酒店的旋转门外。

在差一步就要转弯的路口,停下脚步,费雨硕朝邓驰指向的方向看去,他们一起沉默,没有折返。她不是别人,她是能够照亮每个人的大姐,没有人比他们六个人更了解彼此。割爱时刻,她一定会忍住不让血流下。若她看到他们,她定会碾出微笑,她会像不曾爱过似的对我们说希望他幸福。她会,而我们不忍,不忍听圆满的谎话。

“走吧驰驰,好晒。”两人并排而行,一同转弯。“会过去,都会过去的。”费雨硕轻声说。

邓驰搂着四哥的肩膀,像个哥哥般。

嗨,真是良辰吉日,顶午的日光泄地如银,泛出金光。太阳自己或许都不知晓它的神辉是何等恢弘,照耀是它的日常,它从不知何为升起,何为落下。

“哥,你说会,驰驰信就是。”

关于夏天有着各种各样的文案,比起其他季节,人们好像也都更偏爱夏天。夏天一到,各大学府的通知书在路上,孩童的冰激凌、啤酒节的派对在路上,等待朝颜花盛放的拂晓在路上,牛郎与织女的相聚也计日可待起来。不是非要与爱情扯上关系,而是夏天确实成全了许许多多的恋爱。就比如,夏天是拥有最多婚礼的季节,是三番五次被写进歌里的季节,是小说里最常发生覆水难收的感情的季节。毕竟大夏天的,每一个人都穿的单薄。少女无需羞怯,大大方方的袒露自己凹凸有致的深沟与曲线,少男们健实的小腿线条,紧致修长,青春的力量与元气一览无余。当炙热的风一起,燥热与渴望仿似相见恨晚。

“我要做爸爸了。”

炎炎烈日,一个不起眼的砂锅店,在门口撑起几张遮阳大伞,支起几张折叠桌,两台风扇呼呼制着风,不能说简陋,毕竟老板也尽力了。室内的空间有限,为了能多赚钱,必须利用一切有效空间,当然包括夏日的门口。邓驰与他四哥费雨硕就坐在这家砂锅店门口的伞下。桌上,一人一碗萝卜丸子砂锅菜,一人一碗大米饭,一人一碗炖坛肉。来吃饭的路上和等待上菜的时间里,邓驰一直没停的在与他四哥商讨,他心里有疑问有不解,更多的是他还要再想办法。费雨硕的回答很是精简,比如结束了,已经过去了,确实没有办法,或者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邓驰心中自是不快,可也找不出这些答案的毛病,与其说费雨硕在回答邓驰的问题,不如说是在陈述客观事实。当费雨硕边吃边告诉邓驰这个消息时,邓驰先是以为自己听差了,反应几秒钟后,依旧觉得是自己听差了。他满脸疑惑眉头浅皱,于是费雨硕又说了一次:“我,要做父亲了。”

“我靠!”不是那种昂首发出的感叹,是那种用喉咙间的气发出的难以置信的惊叹。

“我靠!”

“已经20天了,现在好先进,20天就可以测的出有孕。”费雨硕很平静,话语间还塞了一个丸子到嘴里。

汤勺被邓驰紧攥在手指间,停在半空中,汤勺里的这口萝卜汤已被他洒去大半。

“不是我说你哥,你这...这也太大意了...!”

“她想要的。”

“她想?她...难道她来硬的?”

“没有。”费雨硕回答

“那啥意思?哥,你不想?”

“我不太确定。”

“你不确定就有孩子了?

费雨硕不语。

邓驰放下手中的汤勺,压低声音,脑袋瓜往费雨硕的脸前凑去:“哥,一个月最少28天,最多31天,已经怀了20天,这恋爱好像不是这么谈的...这女的...”

“可是我们已经在一个月了。”

“一个月?这搞对象,不需要效率这么高...哥就这么说吧,你为啥要选她?”

“她说她喜欢。”费雨硕咽下嘴里的肉丸子,夹起一筷子米饭送进口中。

“我靠!哥,这...这是高手啊!”

邓驰高声感慨,引来旁边桌食客们的注目。

“驰驰,你见过的,或许有印象。”

“我还见过这等高手?”邓驰迫不及待的追问。

“金赛男,有印象吗?”

“金...赛...男...”邓驰嘀咕着。

名字是很熟悉,感觉应该是听说过的人,可与这名字相匹配的脸,邓驰却是半点印象也没有。

“没印象也对,高考这一年可把我们驰驰辛苦够呛。”

“这名字我有印象啊...哎我说哥,你孩子都怀了还跟自己的弟弟卖关子,有意思吗?快说快说,到底什么来头?”

费雨硕在很认真的吃饭,一块炖的五花三层泛着锃亮油光的肉块被他夹到碗中,用汤勺一压,肉里的汁水便渗进米饭中,大米饭粒裹着五花肉,掺着肉汁,盛起一勺塞进嘴里。

邓驰很喜欢他的四哥,喜欢这个词是有些普通,听上去仿似不包含任何偏爱,但它却几乎包罗了所有能够引起向往的因素。就像可以喜欢肥肉可以喜欢瘦肉;可以喜欢夏天可以喜欢冬天;可以喜欢男人也可以喜欢女人。没有对或错;没有绝对的统一准则;没有必须要为它付出的责任;没有性价比的衡量。它是自由的是单一的,是散漫的是无目的的。邓驰就是这样的喜欢他的哥哥,与世间优秀的标准无关,只关乎他的哥哥本身。

“超级偶像记得吗?六省冠军,就是她。”

“超级偶像?田诗仪获得亚军的那个选秀?怪不得...就说这名字熟悉,我们家还是赞助商来着。”

“没错,就是她。”

“我听说过她,不仅小有名气,还经常参加省里的各种演出啊晚会啊什么的,别说,倒是才貌双全,怪不得沦陷的如此风驰电掣。”

“你应该见过她,赛男经常和诗仪参加演出,也一起参加过好几次比赛。”

“听说决赛那天,田诗仪和冠军,在化妆间撕起来了?就是和她吧?”

“是,但没有撕,是个误会,早就和好了。”费雨硕回答。

“那你们...接下来...”

费雨硕停下左手的汤勺右手的筷子,这是他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在此之前他都是直接公布他的答案,并没有给出可以允许任何人提问的机会。就在自己弟弟话音落下的一秒,他忽然感受到人们口中所说的不好意思是何种滋味,有点傲娇,有点害羞,有点小激动与小紧张,这感觉对他来讲很新鲜很独特。他转过头,看到邓驰稚嫩的脸庞,像是一个好事儿的小朋友,脖子伸的像只鹅,脖子上的脑袋瓜比身体向前探出好大一截。我的弟弟真是即可爱又有趣,费雨硕心想。

“哥,会结...?”

“当然会。”费雨硕不等邓驰重复这个问句,坚定的回复他:“我会娶她。”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里散着各式热腾腾的砂锅香味儿,酸菜白肉味的,羊肉粉丝味的,牛肉柿子味的,狮子头白菜味的。在氤氲着各种食物的香气里,他注视到四哥眼中的春光,明耀而蓬勃。

“驰驰,你有两个嫂子了。”费雨硕说。

“哥,你坠入爱河了。哥你竟然坠入爱河了诶!”邓驰不自觉的就提高了音量,他发自内心的意外,却也发自心底的欢喜。他不清楚是什么类型的女人征服了他的哥哥,可他清楚他哥哥眼中的光,他是欢喜的,那他便是喜欢的,或者说是更喜欢的。

“驰驰你...小点声。”费雨硕又一次感到害羞。

“挺能装啊哥,我说你这嘴又严又硬的,都是男人有必要吗?什么她喜欢的她想要的,我看就是你自己把持不住吧?是不是看田诗仪演出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人家姑娘了?怪不得你之前天天往田诗仪那里跑,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我...没有。”

“是是是,你没有,哥哥就是去看妹妹,顺道拐了个冠军,回来,懂。”说着,邓驰举起左手,格外真诚的竖起自己的大拇指,“弟弟懂,我哥效率就是这么高,恋爱也不例外,弟弟给哥哥点赞!”

费雨硕双颊泛红,不知是不是炎夏里喝着热汤的缘故,几颗汗珠顺着太阳穴两侧滴下。

“萝卜,吃不?”费雨硕的肉丸,坛肉和大米饭,基本接近光盘,只剩下砂锅里的少许汤水和萝卜块。邓驰很自然的把萝卜夹进自己的砂锅里,再把自己剩下的半碗饭和半碗肉推到哥哥面前。

“驰驰,哥哥觉得你好像又长个了。”

“哥你别岔开话题,接着刚才的说,什么时候结婚?大家都知道了吗?”

“已经结了,宴席就等......”

“什么?”邓驰正在咀嚼的萝卜差点喷出口来,“结了?”

费雨硕边干饭,边点点头。

“也是她想要的?”

“她说想要快些嫁给我,越快越好,最好是我明天就可以娶她,所以第二天我们就去登记结婚了。”

“天啊!哥你也太太太有魅力了!冠军都急不可待的跟你求婚,心急如焚的要嫁给你!”

“求婚?”费雨硕刚好吃光所有的食物,放下筷子,停顿了几秒然后有些认真的回答:“她没有求婚。”

“没有?”邓驰咽下嘴里的萝卜,“连越快越好这种词儿都说出来了,还不算有?”

“求婚是男人的事。”

“要不怎么说哥有魅力!”驰驰放下自己的筷子,笑眯眯的看着他四哥,“吃饱了,哥,想喝汽水。”

“好,我去给你拿。”

邓驰举手示意服务生撤走桌上的碗盘和砂锅,他从小到大饭量都不大,在外吃饭,一碗饭总是要剩下半碗,好在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尤其爱吃青菜和水果。他四哥刚好相反,日常每餐最少两碗饭,可他却挑食的很,除了土豆、玉米、白菜,他几乎不吃其他蔬菜,问他他就说蔬菜有股草味,他讨厌。水果吃的也很少,偶尔吃点西瓜,苹果香蕉葡萄梨桃这种家家都要吃的水果,他是一口都不吃。虽不爱水果,可各种水果味的汽水,他却全部喜欢。费雨硕最喜欢的是荔枝味汽水,邓驰也喜欢水果味汽水,不过他喝的最多的是橘子味汽水。人类对同一食物口味的不同评判,真是雾里看花,尽是雾。

“驰驰,除了这个事情,我还有个事情想要跟你说。”费雨硕将汽水递给邓驰,“科技新区在招商,我会在那里定居,我要创业。”

“科技新区?创业干嘛要去那儿?那里连个肯当基麦德劳都没有,离市区太远了。”

“那里的政策好,办公场所便宜、宽敞,房价也实惠,很适合创业、安家。”

“哥,我们家盖了这么多房子,还能差你一个安家的房子?我选一套送你不就得了?何必跑去城乡结合部安家。”

“嗯...可是,还要装修...有孩子,孩子能住新房吗?”

“这好说,我给你找套精装修交房的,时间久一点的,环保肯定达标。”

“嗯...也行,应该会用的上。”

“哥,什么时候带冠军嫂子回来给我们见见,还有什么时候办婚礼?定日子了吗?”

“等我脸上的伤口愈合,就着手办婚礼,到时你就能见到赛男了。”

“啊?婚礼之前都见不到?”

“她说,她不想见。”

兄弟两各自喝着自己喜欢的味道的汽水。

邓驰听到嫂子的回答心里很不是滋味,或者说他有些生气,但令他更不快的是自己的哥哥。四哥竟然对她这般言听计从,领了证都都不肯出来见见亲戚,这种本就没有道理的事情,四哥不仅不反驳还严格的贯彻执行?都说女人恋爱脑,这男人恋爱上起头来,看来也是一样心醉神迷,搞不好四哥这种罕见的天才男子比普通人坠的情网更深,一坠便坠到爱河的河底。

而费雨硕的重点,完全不在自己的婚礼或是新婚妻子愿不愿意出来见人这些事情上,对他来讲,这些都是小事。结婚生子,就像复习考试一样,都只是一场必经之事,不存在需要格外放大展示的意义,自然也无需特别解释。他认为他的亲人们应该知道这些必经之事的进展和结果,他也愿意亲自宣布,愿意与他们分享。他的重点在于,到底如何表达一些邓驰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但却又不能让邓驰发觉他自己不知道。借着结婚怀孕,转移一些他的火力,只是费雨硕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三言两句的回答必然抵不过他的持续拷问,而这瓶汽水,终究是要被喝完的。

“她说不见就不见?”邓驰问。

“随她吧,让她开心。”

邓驰手中的汽水已经喝尽,他在等着四哥开口说一些事情,或者告诉自己他又想到其他切中要害的办法,哪儿怕是提议下午带他出去玩,他没和四哥呆够。

邓驰不再接话。

费雨硕不喜欢玩,他只是喜欢陪姐姐玩陪弟弟玩,他今天也有点想要陪弟弟出去玩,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在今天去完成。时间差不多,他该准备出发了。

“驰驰,如果事实不可改变,那就从长计议,多为将来做打算。”

“哥哥知道你明白我在说什么,有些事情,接受,放下,切勿执着。”

邓驰当然明白费雨硕在说什么,可他不服。

“那你呢?哥,接受了?放下了吗?”

费雨硕喝下玻璃瓶里最后的荔枝汽水,他感受到邓驰怀疑的眼神,这眼神就仿似这头顶的似火骄阳,炙烤着他的肉身,令他浑身黏腻。他起身,移步到邓驰身旁,拍拍他的肩头,对他说:“哥哥要去创业,去赚钱,十年后,等三姐和我们团聚时,等待她的会是锦衣玉食、安富尊荣的生活,她的孩子,我们的外甥,他会是全天下最幸福快乐的小孩子。”

费雨硕尽量克制情绪,语气肃静,他并不像一个创业者在描绘他的梦想,反而像个教师在教导学生。

“既然哥哥说弟弟能明白你在说什么,那哥哥是否明白弟弟想要说什么?我没有问过你要去做什么。”

费雨硕收回望向邓驰的眼神,转头正视前方,昂起头,艳阳的投射浸润他的眸目,他毫不躲闪,坦然的与烈焰互视,盛夏灼灼,灼灼其光。

邓驰感到肩膀上的这只手掌越来越沉重,指尖似火般烫进它的肌肤,不断的向深处扎去。他无法忽视这只手掌的重量,直了直腰身。

“事实已成,我便也,放下...了。”费雨硕这样回答邓驰。

“驰驰,过去了,便放下,好好学习,好好生活,以后的事,交给哥哥。”费雨硕言辞流畅,一贯而出。这张手掌在费雨硕话落时失去重量。他收回自己的手,拍拍邓驰的头,似安慰,似鼓励,更似告别。然后他潇洒的转身,向街对面大步走去。邓驰一时恍惚,他依旧停留在四哥刚刚的安抚中,他以为四哥还会再多说些什么,没想到他会就这么走掉。他心中一下子很乱,全是说不出的怆然与无从。

邓驰慢慢的转过头,他看到他的哥哥越走越远,有那么一刻,这孩子就像弄丢试卷的考生,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他不信,不想信;他不服,他不能服。赤日炎炎,海天云蒸,不知把人类称为信念的东西置在烈阳下炙烤,是不是也会指到即破。

在费雨硕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里的最后一瞬,邓驰猛地反应过来,再怎么说,在钱这方面,他可是富裕的很,于是他用尽浑身解数去追赶他的哥哥。

“哥,赚钱,钱弟弟家有的是啊!不用等十年,哥!”

邓驰边跑边呼喊,经过的路人听到呼喊声鄙夷不屑的瞪他,琢磨着这年轻人看着长的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然病的不轻,不仅大热天的跑步,还边跑边大放厥词。钱有的是?怎么可能有的是?又不是空气和垃圾,更不是孙悟空拔根毛就能变的出来的东西。要么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嫩,就是嚣张妄为,别着急,人间的苦头总有他吃不下去的时候,等着吧!

其实邓驰也没有跑的很远,就是少男的声音不免洪亮,热血身躯汗滴更密。慢慢的,他的动作越来越缓,他嘀咕着:“哥哥,哥...哥,交给哥哥?”他一拍脑门,“你个笨蛋邓驰!听话都听不到重点!”他跑着,埋怨自己总是脑子一热后就变得迟钝愚蠢。

“以后的事,是什么事啊?”他恢复到原来奔跑的速度,“等等我,四哥,什么事啊?你...你回来,别...走...”

汗滴黏在邓驰的头发上他的肌肤上,在日光下越发晶莹,画面里的他,是那么的热烈。

费雨硕坐上计程车,不知他听到了没有,听到了也不知他听清了没有。没有停歇,没有回望,甚至没有表情,他向着目的地,驶去。邓驰看着计程车从他身前不远的距离驶过,四哥没有看他,一眼都没有。

费雨硕的手机一直在响,他了解自己的弟弟,他只是心性纯良,并不是傻;他只是性急口快直言不讳,并不是盛气凌人恃宠而骄。他不接,邓驰就一直打,一直打......

“外面热,早点回家。

什么都不必再说。”

信息显示发送成功,发件人费雨硕,收件人邓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