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下村苍郁迷迭的晨夏,朝阳却像个倔强的老者,火辣地翻腾着往昔,悱恻着异日。
旱田里的热浪颤颤地摇晃一群挖花生和割豌豆的苍老身影,他们像老牛一样蹲在田间一步步挪动,沾满泥土的老茧手握着短柄锄在田地里扒着一粒粒花生装进一旁的篓子里。
布谷鸟躲进了阴凉的树林间偶尔叫唤两声,似乎在为几担杂粮而困守在土地上的老农加油打气,再坚持坚持,一垄就到头了。
农民没有选择,只有就是拼着一股子劲兀兀穷年,从懵懂少年坚持到浑噩老朽,坚持了一代又一代……
乡道上,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跟着他奶奶挎着一篓子花生和豌豆角一拐一拐地沿路走来,准备到路边坐车去镇上售卖,多少能换点洗衣粉和几包精盐。
祖孙二人路过村委,见一群孩子并排坐在村委会议室外面的走廊阴凉处,一个个抱着手机连上村委的网络亢奋地打着游戏,满头汗珠顺着稚嫩的脸庞滴落下来,硬是腾不出手来拭擦一下……
“奶奶,我不去镇上了,我就在这里等您,您卖了花生,记得给我带棒冰回来啊!”男孩说着就跑过到走廊下,蹲在墙边眼巴巴地望着小伙伴手里的手机。
卓樾从自己的宿舍里提着电风扇出来,看见这群沉迷游戏的孩子,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进去会议室,插上风扇电源,前后两台电风扇呼呼地摇着头,村干部和各组网格信息员正开会研讨发展副业。
卓樾坐下来说:“我与梁主任经过一段时间的勘查检测,与农科院研究,我们这片水源丰富,水质优良,非常适合小龙虾的养殖,请各组信息员回去通知家有水塘或者愿意尝试养殖小龙虾的村民于明日八点半,带上纸笔来村委开会,我们请了专业的技术人员来讲解养殖技术……”
“这倒是好事,听我家小子说,一到夏天外面餐馆的小龙虾卖的可好了,而且价格还很贵。”
“不过,留守村里的这帮老家伙怕是字都不会写,如何学的会呢?”
“这能有多难,水里长的东西。”
“不能这么说,养殖小龙虾也是技术活,也是有一定风险。”卓樾说。
“那恐怕是很多人不敢冒这个险。”
“一辈子困守在土地上的老农只认磨人手茧的镰刀、锄头,握在手里才觉踏实。”
梁主任抽了几口烟,说:“我先带头报个名,我家荷塘的藕尖也留不住我的女儿,我们只有把副业经济搞上来了,漂泊在外的子女看到家乡的希望,才会回来落地生根、安居乐业!”
这时,外面传来几声孩子狂躁的脏话,大概是输了游戏与对方辱骂了起来。
“我们村的孩子,放假就这么放纵的玩耍么?”卓樾问。
“那能怎么办?孩子的爸妈都在外务工,爷爷奶奶又管不住,农活不肯干,补课更是不可能,学费贵不说,还得到镇上,无人接送。”
“是啊,农村的孩子就得认这个命。”
卓樾蹙着眉头说:“孩子就是一个村的希望,还是得想想办法,不能再这么下去。”
这时,外面院子里开进来一辆白色小轿车,一个身材高挑、戴着墨镜的年轻女子从驾驶室出来。
卓樾看着窗外,对办公室的众人说:“不好意思,你们先讨论,我出去一下。”
卓樾走到女子面前,说:“可晴,你怎么来了?”
李可晴白嫩的手臂遮挡着额前的烈日,说:“我们就在这大日头下聊天吗?”
卓樾连忙打开宿舍门,可晴坐在书桌前,擦着额头的汗渍说:
“你这宿舍跟蒸笼一样,怎么不装个空调?”
“用不着,到了晚上就凉快了!”
“卓樾,我申请调来陵河中学了,学校给我分了宿舍,条件可比这里好。”
“从是市重点中学调来乡镇中学,你……”
“为了你,你既然跟自己赌气回来这里,我也可以与自己赌一回。”
卓樾看着李可晴半晌,说:“你,没有必要……我不是……”
“我是——”李可晴看着卓樾说:“我不甘心输给一个村姑。”
此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孩童的哄闹声。
“可晴……先不说这个,我想请你帮个忙?”
卓樾走到门口,看着外面那群神情扭曲着打游戏的孩子,说:“你看,这里聚集了一堆无所事事孩子,终日沉迷游戏,虚度时光,我想请你来我们塘下村委教他们一个月的英语课,不过,没有报酬,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