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董君雅还跟几个儿子在庆祝自己升官,现在,他又变成白身。
阳翟县
“父亲,我们干脆回陇西吧,我想骑马,我想要自由地狩猎野兽。”
十三岁的少年董卓很高兴地收拾行礼,他不懂父亲的痛,他只知道自己在颍川生活的这十几年一点也不快乐。
他向往自由,向往神秘陌生的凉州。
他的父亲董君雅给他报名了颍川郡学,让他去那里上学。
可是在郡学里,那些颍川本地的豪强士族子弟根本看不起他。
“凉州来的乡巴佬,滚回凉州去!”
“董卓,读书不适合你,我听说你祖上是陇西人,你还是回你的陇西当大头兵吧。”
起初,他也想融入颍川士族子弟的高贵圈子里,跟他们一起谈经学,跟他们一起谈救国。
可是,他的出身让那些士族子弟瞧不上他,每当他凑过去想要一起聊天时,其他人就捂着鼻子远离他。
有一次,他忍不住把那几个颍川士族家的孩子揍了一顿,然后第二天,他的县尉父亲就跪在对方家门口道歉。
啪!
董君雅一巴掌拍在董卓脸上。
“混账东西!”
“你祖父还有你爹我,努力了一辈子才有机会成为中原人,成为高贵的颍川人,你在这说什么胡话?!”
看着董卓委屈的眼神,董君雅无奈叹气。
他决定去一趟雒阳,拜访已经调任司隶校尉的苏蒙。
“能不能恢复官身,能不能留在颍川,全看苏家能不能帮我们了。”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官,搞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升官,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突然被贬官。
朝堂上的那些权力斗争,他不清楚。
其实,只是因为新上任的豫州刺史是个有地域歧视的保皇党士人,所以,他看不惯这些跑来中原做官的凉州人,而且这个凉州人还是苏家提拔的。
在他看来,苏家那可是标准的梁氏党,所以苏家提拔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雒阳朝堂上的一个喷嚏,放在地方那就是大地震。
无论是皇帝还是大将军,都不可能认识董君雅这种小人物,也不会特地提拔董君雅或者贬官董君雅,只是梁氏党地方官提拔董君雅,保皇党地方官排挤董君雅。
在这样的权力斗争中,哪怕汝南袁氏这种顶级士族也得小心翼翼。
然而,等他来到雒阳拜访司隶校尉苏蒙时,却收到消息,司隶校尉苏蒙已经被朝廷贬官,降任为大鸿胪寺丞。
“从比两千石降职为比一千石,这也太狠了。”
董君雅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连苏家这样的大家族都在权力斗争中被贬官。
这一刻,他对这次雒阳之行不再抱有希望。
苏家连自己的官位都保不住,又如何保住他董君雅一个外人的官位呢?
“竟然连苏校尉都被贬官了,那看来苏家已经失去权势了,我现在如果去拜访苏家,恐怕会被朝廷记恨。”
他于是取消了拜访苏蒙的原计划,又原路返回。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原路返回时,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大将军梁冀带领梁氏党又扳回一局,已经被皇帝罢免的苏蕃,上任太尉,再次成为三公。
而被罢免的苏蒙,又一次重新成为了司隶校尉。
并且,被皇帝罢免的汝南袁氏袁汤,也重新成为三公,被大将军提拔为司空。
当董君雅回到颍川时,却被告知必须搬家回凉州。
原来,是凉州刺史向朝廷建议,把最近二十年迁徙到中原的凉州人迁回凉州,以充实凉州人口。
因为凉州汉人太少了,难以抵御羌人的反复叛乱。
这个建议,得到了梁氏党和保皇党的一致同意。
于是,董君雅刚回到颍川,就不得不收拾东西,带着家人回陇西去了。
半路上,他面如死灰,眼泪流得太多,已经流不出来了。
“父亲,孩儿无能,没能带领董家晋升进入士人圈子。”他回想起父亲董元祯的教诲,内心很是痛苦。
他努力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让董家进入士族的圈子吗,让董家有朝一日也成为汝南袁氏或者辽东苏氏这样世代做官的士族吗?
而牛车上的董卓,则是憧憬着凉州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