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62、罅隙和指控

打开家门，门口放着徐源明的皮鞋。客厅里电视机放着，没见到人；走进厨房，徐源明正在做饭。

夏雪心里涌起一丝家的暖和感：“哟，稀罕！今天怎么来做饭了？”

徐源明回头看了一眼：“阴阳怪气！今天安徽回来的早，反正在办公室也解决不了事情，一个接一个的讨债的人，讨债的电话，没钱，走出来，眼不见心不烦。”

“原来是来躲债的。”

徐源明没有吭声。夏雪凑上前，看他已经烧好了一碗红烧肉，油亮油亮的，夏雪伸手就抓了一块瘦肉塞进嘴里，味道不错。

“慢点，看你这吃相，筷子给你！”徐源明递给她一双筷子。

一会儿端出饭菜，徐源明问：“味道怎么样？”

“很好啊。”顿了顿，夏雪问，“欠账讨回来多少？”

“应收款七百多万，目前到账三四百万，光工人工资就要付400万，你说这怎么办？办公室里不光有包工头、材料商，还有工人直接来问我讨。对方不付给我，我有什么办法？”

“那怎么办？外地工人惹不起的。”

“那些包工头也惹不起。我让财务每个人先付五六成再说，就这样也不够。”

这样的事，以前发生过很多。夏雪记得那大约十二年了，半夜徐源明回来叫醒她说：“明天你请个假，去银行签个字。”

“签什么字？要很长时间吗？”

“银行抵押要你签字，不然银行不放贷。手续比较麻烦，你还是请一天的假吧。”

“哦，会不会把我们赶出房子没地方住？”

“什么话？你不相信我吗？”

“好，明天我早点到学校去把课安排好，你来学校接我。”

那是她第一和徐源明把自己唯一的一处住房给抵押出去了。他现在名下应该有三处房产，三辆车，难道没想过抵押？

“很紧急吗？还缺多少？”

“光是付工民工资至少还要五六十万，不算材料费，这样才能让工人回家过年。过年过年，过的都是烦恼，对我们来讲真不要过年。”

夏雪想了又想：“我能帮你二十五万，但是你要还我们的。”她本来想把四十万都拿出来，最后还是决定给自己留一张存单。

“你哪来那么多钱？算了你的钱都是靠省下来的，也不容易，你好好留着。我不问你拿。”

夏雪去了房间，一会儿拿着一张存单交给徐源明：“已经到期十多天了吧，我都忘了去转存，你拿出来后，利息给我，正好过年发红包，密码是我的生日。”

“你的生日？”

“你不会是忘了我的生日吧？也是，你没给我过过生日，我写给你，你得写欠条。”徐源明瞥了一眼不说话。

吃完饭，徐源明在厨房洗了半天，出来的时候对夏雪说：“你过来，你来看看，我整理过的厨房是不是比你打扫的干净整洁？”

夏雪扫了一眼说：“嗯嗯，和我差不多。”

“怎么可能？你看，我把煤气灶都擦过来，哪像你，做事情毛毛草草的。”

夏雪想说哪次自己不是把厨房从上到下倒腾一遍才安心？但是难得徐源明一份热情，夏雪硬生生把话收回来，不泼凉水了。

“夏雪，现在一年级就这么难吗？”从认识到现在，夏雪和徐源明之间没有昵称，都是规规矩矩的称呼大名。那时曾经想学别人叫“老公”，但最终还是没有叫出口。

“新教材改革后，难度升高了很多。”夏雪想了想，还是不多说了。

一阵沉默后，徐源明看了眼放在茶几上的存单说：“我再回办公室看看，你早点睡吧。”说着转身朝门口走。

夏雪拿起存单，放在徐源明手上说：“嗯嗯，别着急。”

徐源明走后，夏雪开始打扫卫生，把徐源明穿过的拖鞋扔进水里，儿子放假回来可以穿干净的。心情不错，夏雪哼着歌刷着鞋子。

手机响起来了。夏雪赶紧跑出去，是震轩妈妈电话：“夏老师，这几天是不是天天庆功宴，把我们给忘了？”

夏雪没听出异样，想着震轩这次考得不够理想，等会儿怎么才能慢慢开导：“嗯，考试结束，大家高兴，吃个饭聊个天。震轩妈妈你有事吧？”

“我有什么事？你说呢？夏老师？”这语气很不友善，夏雪纳闷。

夏雪轻轻呼吸了一下，斟酌着：“震轩是个很聪明阳光的学生，这次震轩没发挥好，成绩不够理想，吸取教训，下个学期我们一起努力，一定会好的。”

“夏老师，我的夏老师，我亲爱的夏老师！是我们震轩发挥问题吗？我这几天憋着一肚子气一直在等你，等你主动打电话来给我说明真相，你却没事人一样，天天和那一帮人大吃大喝大搞庆祝，对吗？”

“请问你要什么真相？”夏雪强压着不满。

“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只知道和那一帮人吃吃喝喝？我亲爱的夏老师？”

“我不知道！下班后是我的私人时间。”夏雪的火气蹭的窜了上来。

“你说，为什么这次我们班考得这么好？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本来就不差，加上这一阵的扶优补课，针对性强，考好，是必须的。可这话说不得，会让人觉得狂妄骄傲，嚣张肤浅。

“我们班一直不差，家长们配合，孩子们努力，包括以前，你家震轩也一直考得非常优秀。”

“那您看看，这次考得拔尖的那些人，哪个比得过我们震轩？为什么只有我们震轩没考出应有的成绩？”

潮起潮落，大意失荆州，不是常有的吗？夏雪尽量让自己语速慢下来：“我们班这些孩子和你们震轩一样，其实成绩都差不多，关键可能在临场发挥.....”

“我的夏老师，您别当我是三岁小孩子，我都做过了调查，我已经给你机会，等你自己找我来谈，你没有，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们不知道！”

她一会儿您，一会儿你，看来气头比夏雪还大。

夏雪使劲控制着一触即发的情绪：“我做了什么坏事了吗？”

“您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哼哼，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跟我说！”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夏雪气得发抖，想把手机摔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喝下，对自己说：“震轩没考好，她需要找个地方发泄，算了算了，别跟她计较。”

夏雪一夜睡不安稳，迷迷糊糊地早早醒来，想来想去，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第二天早上，阳光特别好，亮闪闪的晃人眼。躺在床上，夏雪满脑袋是昨天震轩妈妈的话，她能确定的是对方的不满恼怒，生气可以理解，但怒气缘何洒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和钱金莉办辅导班的事情，也不至于让自己如此低声下气。夏雪这才真的体会到什么叫被人拿捏。难怪历朝历代，总有人铤而走险要把掌握自己把柄之人除之而后快了。

起床后便是洗完衣、搞卫生。这一通忙下来，也过了9点了，一切都抛在脑后，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夏雪心里满足踏实，终于可以享受阳光了。看来劳心者不如劳力者幸福是有道理的。

她泡了一小壶红茶，用托盘装着放在飘窗上，矮几也搬到飘窗，摊开书。阳光正暖，看着书不久便昏昏欲睡。

夏雪被敲门声惊醒了。

她眯着眼去开门。是徐源明。他手里竟提着一袋子菜。

夏雪一是有些错愕，不知如何是好。就在她惊愕时，徐源明进了门，自己找了拖鞋换上：“大点的棉拖鞋有吗？儿子穿的就可以。”

“哦，我洗了。”夏雪回过神来，皱着眉头，“你这是.....”

“这个抱腌鸡不错的，我做给你尝尝。”说着径直走到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