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耳廓染了浓郁的红,云昉抿起唇,随即阔步离去。
身后回荡着女娘的泠泠笑声。
云昉握紧佩刀,加快步伐。
走至一处幽静的凉亭,身后传来脚步声,云昉怒道:“明桉,你……”
甫一转身,云昉便愣住了,语气温柔了不少:“怎么是你?”
“殿下不希望是我?”窦清蕴走上石阶,仰视云昉。
云昉脱口而出:“不是。”双目闪躲,无措地转过脸庞。
“殿下为何不看我?殿下方才又为何不回答三公主的问题?”锦履走近一步。
在窦清蕴的一连追问下,云昉终于看向窦清蕴,唇瓣却还是抿紧的。
他前几日便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可如今要他说出口,却成了天大的难题。
“你觉得我怎么样?”云昉只好换一种问法。
窦清蕴怔怔地凝望云昉,那张戾气缠绕的脸却在此刻变得柔和,沐浴在朦胧的月光下,好不真切。
“殿下是重情重义之人……”
目光从那对清澈的眸扫落,滑过鼻骨,在翕动的红唇上多停留了片刻,又抬眸注视她的整张脸。
“……不过民女有一问:若在民女与家国百姓之间抉择,殿下会如何做?”
她问得认真,竟一时难倒了他。
窦清蕴望向他右眉上的断截处,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方能清晰地看见那道肤色疤痕。
他想得认真,让她忍不住伸手去碰那道疤痕。
温热的手指抚住冰凉的疤痕,一刹那,荆棘如蛇行爬上身体,再紧紧捆绑,直至难以喘息。硝烟趁机窜进鼻息,脚下多出数不清的尸骸残骨。只稍稍挪动战靴,便能听见刺耳的咯吱声。
视野逐渐洇湿,是腥红的一片。
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
云昉闻声俯眼,鲜红的水漫过战靴,一颗颗红珠子陷落其中,激起无尽的漩涡。
漩涡正搅乱他的脸。
鲜血从他的右眉溢出,顺着眉骨,眼睑,鼻梁,逐渐晕满他的半张脸。眼前一阵阵眩晕,高大的身躯如木砸进地上的血泊,瞬间惊醒。
云昉蓦地抓住那只纤细的手腕,汗水顺着额鬓不住滑落。
四目相对,不过咫尺。窦清蕴发觉他徘徊在眸底的怅惘。
良久,月亮没入层层云海,再出现,再湮没……
“民女了然。”指尖滑落。
此时,云晏和三驸马走进御花园。
迎着簌簌夜风,云晏忻畅不已,问:“今日怎么没带桑桑来?桑桑爱热闹,不带她来,回去该与你们闹了。”
“白日里她只顾疯玩,根本无心听夫子讲课,我便让奶娘带着她夜里去听夫子讲课。起初宝嬛还会因为心疼桑桑嗔怪我两句,但后来她便也不说了。”三驸马弯起眼。
云晏会意笑笑,“明年腊八,该给桑桑办五岁周宴了。不如交给散明去办,他办得定能讨桑桑欢喜。”
三驸马负起手,“桑桑着实喜欢散明,可我也不忍心让散明劳累。”
云晏驻足于池塘前,俯眼笑看锦鲤游水。“待我与婧儿成婚那日,三兄婿可定要带桑桑来玩。”
“那是自然,桑桑日日都念叨你这个小舅舅呢。”驸马看着面前的池塘,逐渐收起嘴角的笑意,“不过,宜贵妃恐怕不会真的同意你们的婚事。”
云晏面色凝重下来。
三驸马抚住云晏的肩膀,“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们沈氏定会倾力相助。”
“多谢三兄婿。”云晏微笑,驸马颔颔首。
身后的假山间传来一声:“十弟,三驸马。”
云晏和驸马转身望去,“二皇兄,八皇兄。”
“滕王殿下,瑞王殿下。”三驸马行礼道。
瑞王云暄四下张望几眼,挑眼问:“驸马爷不与三姐一道,怎么和他跑到这里来了?”云暄语罢故意瞥了眼云晏。
察觉到那束目光,双手突然揪紧袖袍,面上的笑容也跟着僵了几分。
“瑞王殿下,我与十弟许久不见,适逢今日贵妃生辰,这才得空同十弟来此叙旧。这也是三公主的意思。”驸马故意加重最后一句。
“也难怪,三姐自小便偏爱十弟。”云暄叉起手,目光投向远处的凉亭。
滕王云昇见此,方启唇缓一缓气氛:“八弟此言差矣,三妹心疼十弟,故偏爱他多一些。”
云晏低着头,眉宇间的褶愈来愈深。
“等你哪天失去了二哥,三妹也会心疼你多点。”云昇对云暄挑眉笑笑。
“我可不是他,总不会连自己的亲兄弟都……”
“够了。”一句冷厉的女声打断了二人。
凉亭内不知何时多出一位着紫色戎装的女子,女子阔步走来,瞥了眼面色诧异的云晏,又看向云昇和云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