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上前来,他比林忱礼矮一些,脸上挂着傲慢与跋扈。
“凉姐,认识一下,我是何藤。”
何、藤…
挂断电话前一秒,夏禾发出的音节听着是he…
这一切无比诡异,靳嘉妍脑袋生疼,她立马起身揉了揉眉心,站到薛凉一侧,轻慢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两人,她并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一阵心慌。
旁边的薛凉像是感应到了她的不安,侧身朝她恶趣味地吐吐舌头,仿佛无关紧要,一脸倘若无事的姿态。
这人,是永远的主心骨。
何藤勾了勾林忱礼的肩膀,小声说了句什么,俩人都低头一笑。
而后,何藤慢悠悠地落下窥寻的目光,眼底的轻浮显而易见,启唇说:“五月一那天我没在场,没能亲眼见到能把王景的腿打断的人,觉得怪可惜,对你比较好奇而已。”
这人抖了抖肩,比林忱礼还要吊儿郎当不正经,他抽出一根烟,刚想点着却停住了。
“哥,我想抽烟。”他顿了顿,环顾一下宾客满座的店内,咧嘴贱兮兮地笑着:“在这儿的话不太合适吧。”
林忱礼听后,附和地点了头,神情阴晦又兴奋,转身的瞬间扫了一眼表情凝重的薛凉,启步向外面走去,步伐沉默却不轻快。
“走吧,两位姐姐,好好聊聊嘛,有什么误会尽快解开对大家都好。”何藤跟上他,笑逐颜开。
靳嘉妍的手机在此刻响了起来,是穆驰宇的回拨电话。
何藤闻声回头,费解地皱了皱眉,手上的动作已蓄势待发,现下还算冷静。
薛凉看着他眼底徐徐浮现的怒火和急不可耐,一抬眸,林忱礼玩世不恭地打转着钥匙扣,她收回视线,果断道:“挂了。”
靳嘉妍点了点头,刚准备挂断时,薛凉见何藤放松警惕回了神,立马截住了她的动作。
“接,把手机调静音。”
靳嘉妍了然,递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走出万达金街的西门,马路对面的小区有处人迹罕至的死胡同,掉漆的墙皮镶嵌着古老的光影,冷寂凄清,犹如一段黑白影像。
“聊的什么?”林忱礼开门见山。
“你朋友问的什么,就聊的什么。”薛凉直截了当硬杠。
旁边的何藤吹了声煽风点火的口哨,恶笑的嘴脸实在惹人生厌。
跟初见时一样,薛凉全身上下散发着戾气,威赫摄心的眼神凛冽夺目,尤其那双上扬的眼睛,看人时带着寒光与妄纵。
林忱礼越看她,越忍不住想方设法逼她就范。
“他问的什么让你这么紧张,怎么还能说出我弟弟乱搞这种话?”
靳嘉妍可没这么沉稳镇静,她探了探脖子揶揄笑着:“你装什么一无所知,没事找事是吧?”
薛凉怔怔看着面前的林忱礼。
他的眼里透露出复杂交错的情绪,实在让人琢磨不到他在打什么算盘,有气焰,有忍耐,还有些无奈,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深黯的眸里浮现出警告的意味,脸色清冷,佯装郁闷道:“薛凉,你来榆城是希望惹上麻烦吗?”
林忱礼盯着一霎呆滞的人,她迅速调整下的从容不迫的心绪,明眸转冷,淡漠的表情像座无法触动的雕像。
接着,他勾了勾唇,火上浇油般揭穿了她的掩藏:“不妨同电话那头儿的朋友们也商量商量吧。”
连带的那抹笑极其摄人心魄,审视全局的游刃有余昭然若揭,敲山震虎的姿态高傲又轻易,他是恶鬼一般,丝毫细节都全权掌握,且没有失算一说,让人不由得心冒冷汗。
何藤自是得意非凡,他几番三次地打开烟盒偏又不抽出来点着。
“你想怎么样?”薛凉瞪眼问道。
林忱礼伸手拿过一根烟,被递上的火机点着了,他透过烟雾看她隐忍曲就的表情,心里突然咯噔一声,少女冷漠、任其随意的态度令他觉得当下是玉石俱焚,而非自己胜过一筹。
若是换成其他人,她也会如此吗…
林忱礼挽起她的右手,两指夹着的烟抬到上方,轻轻弹了两下,烟灰似绽放后的烟花零零星星地飘落,一点一点侵扰着少女右臂上的纹身。
他手腕处的项链在阳光下粼粼闪动着,像在为此刻助兴。
身后的靳嘉妍使劲把人往后拽,结果她就站在那儿了像是本该受得罚,这下彻底急了眼,正要挥手把烟扇掉,却被对方另一只手牢牢地握住。
林忱礼立即停手,就此作罢,向巷子外走去。
靳嘉妍看着趾高气昂的人走过,气不可忍,对着背影喊道,“你他妈sb吧,老娘他妈说错了…!”
蓦然,旁边袭了一阵冽风,薛凉目光一聚,挡住了要抓人领子的那只手,她被迫向后踉跄几步。
靳嘉妍眼疾手快,把人牢牢地搀住了。
差点忘了还有个何藤。
“你他妈再说一遍!”何藤手指着靳嘉妍,咬牙切齿道。
薛凉上前半步将靳嘉妍拦在身后,威赫的眼神死寂又寒峭,眼底含怒却又戏谑不堪,她正了正身,一字一顿地说:“管好嘴。”
何藤瞳孔怒张:“你…”
“何藤!”林忱礼站在尽头处,“走吧。”
取消静音后,那边传来一堆骂骂咧咧的声音,搞批发的刘秋宝和李博宇不知何时也加入了“会议”。
“我们正在去榆城的路上。”
穆驰宇在骑车,风声一片。
“没事了,不用来了,回去吧。”
“这他妈叫没事?”夏禾怒言,“凉姐,你发定位,我们的家伙都拿好了,人不够到时候再叫。”
薛凉熬费苦心地劝了半天,终于把人给劝回去了,她又给靳嘉妍苦口婆心地做着情绪疏导,才让她相信这件事确确实实已经过去了,让她别为自己担心。
晚上,她骑车带着靳嘉妍把榆城大街小巷逛了个遍,这一路上,靳嘉妍把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比白天安静了很多。
“你什么时候回去?”
“快开学吧。”
靳嘉妍无奈道:“真不明白,阿姨为什么不让你练体育。”
“随便她。”
薛凉不以为意,既有支持自己的人,何苦想着根本不明白的事。
最后,她把靳嘉妍送到汽车站,看人上了车才起身返回机构。
已经是夜里十点,周围寂静得出奇,蝉鸣声细碎不绝,一派安然无事的气象。
薛凉的心底又何尝不是波涛滚滚,不过是被自己生生压住,不流露于表面罢了,她看了看手臂的纹身,疲惫地叹了口气,这次拉拢人心的过程确实不比先前容易。
是不是该找个理由趁热打铁,跟那位一贯强势的猛兽聊聊呢。
从宿舍出来的时候,薛凉拿着一本《步步高》,她熟门熟路地上了三楼,敲响了林忱礼的宿舍门。
刚才在楼下,她见他的屋里开着灯。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浓烈刺激的烟味袭去鼻腔,她显些被呛得连连咳嗽。
开门的人像是料到她会来,一点不意外,转身就去开窗透风,顺带着把空调关了。
“有时间吗,问你个题。”
林忱礼盯着她手里的资料书,继而视线向上,看到了那处酒罐纹身,毫发无伤仿佛在耀武扬威,他犹豫了半秒,最终点了头。
在他审题的途中,薛凉随便扫了几眼,房间收拾得很整洁,桌子上的书也有序排放着,还有摊开的五三,旁边是几张演草纸和两支按动笔。
“你哪步不会?”
“一开始的建系就不会,不知道确定哪个点为原点,A点的话建z轴麻烦,E点的话建x、y轴不在图形上,也不方便。”
“不用建系。”他摇摇头,“用向量解,以AD和BE为基底,你试试。”
“好。”
说完见她转身要走,林忱礼只觉头脑一热,即刻开口阻拦:“在我这儿做完再走吧。”
“还是不会的话,我再教你。”他格外解释道。
薛凉挑了挑眉,没说话,径直走到他的桌子旁放下书,坐下开始解题。
室内空调的风吹得厉害,林忱礼坐在床上,斜靠着豆腐块被子摆弄着手机,一脸平静,薛凉悄悄举眸看了一眼,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此刻云淡风轻的,没有一点孤傲和低沉。
这岁月静好的一幕,令人不忍心去回忆白天的针锋相对。
她知道心脏现下跳的有些快。
“解出来了,谢谢。”
对方沉默了半晌,凝视她的目光泛着柔和与暖意,一改往常,像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勇气问道:“那有没有一个方向向量,能顺着它追到你?”他一脸和煦,认真坚定的目光像一条条无形的带着心动信号的触手,试探性温柔地拥抱着面前的人,给以共频的心跳,尽管没收到任何形式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