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乖,这怎么办?”
姜祖熙慵懒且随意的声音再度回响在耳边,一些记忆从大脑深处重新钻了出来。
那时在那条满是酒吧的街上,男生姿态散漫,像是无心一样把精瘦的胳膊搭在她的肩头,微微低头望着她,眸光里调侃的笑意明明很明显,但当时景亦染看着,却有几分认真的意味。
“……”
因为回忆太过美好,如今想起来,却如一把刀一样狠狠地刺着景亦染的心脏。
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信纸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泪花,晕开了信的字迹。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指尖一松,信纸便轻飘飘地落下,就像窗外下的大雪一样。
那封信落在了所有情书的最上面,水渍的痕迹已经模糊了大部分的内容,只有信尾的三个字安静地躺在那里——
对不起。
世界仿佛崩塌得很彻底,时间和空间的存在已经不能被感知,景亦染缩在医院走廊的墙角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膝,任由周围的人走过来问候关心,她却不回答一个字。
直到汪栀纯冲过来,拨开人群,扶着景亦染要往病房走。
周围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汪栀纯也边走边跟景亦染说一些什么,但是景亦染什么也听不清,只觉得有很多嗡嗡声在耳边回响。她感觉到自己似乎被裹在了一层膜里,外界无法触碰到她,而内里疯长般的情绪也无法被传达和发泄。
“……”
被带走的同时,景亦染愣愣回头,看向了逐渐远离的窗外。
飘扬的大雪还在不停地下,海城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今年的冬天好冷。
景亦染的心头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姜祖熙,你的围巾怎么也不暖和了。
后来,景亦染被送回了酒店,汪栀纯和阿菲夏拉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再后来,景父景母和景亦川也来了,一起陪着景亦染。
景亦川见到妹妹一言不发地抱着自己,坐在床头,第一次没有发火。他只是跟着她一起坐在床边,沉思般地发着呆,似乎在思考什么重大的事件。
景亦染已经有几夜没有合眼了,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困意,只是坐在床上,时不时看一眼手机,而大多数时间里,她也只是抱着双膝发呆。
景母看到她这个样子,心疼地忍不住落泪,而景父却只是叹息,轻轻拥住景母的肩膀。
最后的最后,搜救队发来消息,说他们终于在离院子几公里的山里找到了姜祖熙,并且他还尚有一口气时,景亦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床上。
于是场面开始混乱,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来扶她,安慰和庆幸的话语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到处是一片嘈杂喧哗。
而景亦染的神色却有些愣愣的。她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四处的喧嚣渐渐远去,身体仿佛将要飘向虚无……
意识开始涣散了,半昏半醒中,景亦染痛苦地拧眉,头痛欲裂,这些天的失眠和食欲不振已经把她折磨得憔悴虚弱,已经没有余下的力气和精力去想别的了。
此时,女孩吃力地抬起眼帘,看着拥在身边的那些人,眼前的场景忽然开始转换,仿佛她浮在一片海里。
这片海里的鱼,交叉着游过彼此的族群,缄默地相望一眼后,各自吞吐咸涩的海水,像从来没遇见过一样无声地游走。
紧接着,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欧一文,欧悦,路辰,傅晏,储佑棋,还有姜祖熙……
老天似乎给这些人下了一个诅咒,让他们都要经历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和折磨,才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管他们曾经是否沉沦过或者颓废过,每个人都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泰戈尔的名言又在此时出现在景亦染的心中,与此同时,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姜祖熙的脸——
淡淡的眉眼,总是露出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因为他习惯不动声色地隐藏起忧伤,留给外人的永远是凛然而坚定的眼眸。
“……”
周围万籁俱寂,景亦染仿佛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她似乎听到了老天的喃喃低语:“痛苦撒向人间,把爱留给刚烈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