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着了。

艾耶安静的注视着新于，黑暗中，只剩下一双眼睛反射着微弱的光。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迷茫，不安，宁静，宠溺。

复杂地情绪凝聚在一对瞳孔，

但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小孩，安静地等待。

没有睡觉，小孩可以入睡，他睡不着。

……

下午出发时，因为油箱没有油，加完油后再回到仓库，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按照对他车技的了解，和老板商讨后，决定将出发的时间延后到明天，反正也没有人催单。

于是将车停在库房后，青年便走出了店铺，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下几罐啤酒，沿着街道漫无目的的夜游。

和平日没什么不同，唯一有不同的便是，老板今天没有回到家里的田地，而是住在了店里，但是也并无异常，店里本来就也有老板的床铺，而店里的另一个小工更是一如既往地早早躲回库房。

没有交流，只是劳务合同的关系，他和他们不算熟识。

天只是黑了，离晚上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距离，总有人选择在此时彻夜狂欢。

夜色漫长，这是他们在繁忙的生活里，寻找出短暂让自己感受到“活着”的办法，这不是夜，是他们的“自由”。

白昼之前就已经存在。

艾耶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他将之成为，“夜游”。

但他与其他的夜游人也并不是同类，他永远孤身一人，独自漫步在夜色，感受着一座城市的变化。

等到夜色深沉的时候，他才回到了库房。

因为知道他在外面的原因，卷帘门并未拉下。

总感觉有点奇怪，可能夜色本就容易让人多思。

经过吧台的时候，他伸手，习惯性地想取出吧台上的头灯照一下路，却没想到吧台上有一个铁皮罐头的空盒，来不及收力，盒子就径直沿着边缘落下。

慌忙地，他伸手想接住盒子，毕竟老板的睡眠很浅，如果铁皮罐子落下，会吵醒中年人的休息。

虽然已经探出了手但是并没有来得及抓住半空中的罐头盒，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铛”不大不小地传了出来。

“艾，跑！”

没有任何动静，但巨大的恐惧感突然笼罩了艾耶的全身，强烈的心慌，剧烈的不安，整个后背都弥漫着凉意。

来不及任何思考身体第一时间随着本能向外奔出。

对了，太安静了，除了碰倒的铁罐落地的一声响声外，没有任何声音。风声，交流声，王老农的呼噜声。

什么都没有，一切安安静静的，就像从没有存在过一样。

恐惧之下，他沿着街道跑，没命的奔跑，不敢回头，直到跑到跑不动，双腿无力地瘫倒。

他走进了，离他最近的，亮着灯光的便利店里，力竭倒下。

恐慌中，他抱紧衣服裹住身体，蜷缩在便利店一角，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夜晚。

但夜晚不是安全的吗？

翌日，当阳光大亮，他返回聚集地的时候，整个聚集地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像是从未存在过。

仅有，阿权的身体垂放在库房的一角，空洞的眼神直视着入口，已经没有了生息。

艾耶浑浑噩噩的离开，浑浑噩噩地游荡，直到遇见了“她”，被带离这座城市。

再也没有回来过。

……

“哥！醒醒。”

感受到的是来自袖口的摇晃，和身边交集的声音，但艾耶还是没能从回忆的画面中走出来。

那宛若亲身经历的画面。

“哥！快醒醒，外面有奇怪的女人！”

“奇怪的女人？”

半睁开的眼睛还带着淡淡的惊恐，知道看到面前的小孩子才终于慢慢平静。

原来还是不小心睡着，然后想起担忧的事。原来只是梦。

对，已经不一样了，都不一样了，之前自己没有拿到车，也没有认识新于，已经都改变了，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可怕的事了。

“什么奇怪的女人？”

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反应也跟着慢了半拍，没能理解新于说的话，但听起来很焦急。

“外面！白的奇怪的！奇怪女人！哥！”